眼中的猎物(5)

“多莉,你到底把开瓶器放哪儿了?”

“我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就是这样。

克拉沃小姐在胡桃木桌子旁坐下来,拿起一只纯金自来水笔,那是几年前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写道:“亲爱的妈妈:很久没有收到你的信了,希望你和道格拉斯一切都不好。”

她盯着自己写下的字,潜意识里觉得犯了一个错误,但一时没有找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这看起来挺对的:希望你和道格拉斯一切都不好。

我本想说一切都好,克拉沃小姐想,只是一个笔误,我不恨她。都是因为这些噪声……我不能集中精神……隔壁那些讨厌的人……

“你有时候真像个大猩猩,哈里。”

“给我几根香蕉,谁给我几根香蕉,哈里饿了。”

“什么事情那么好笑?”

“开个玩笑,行吗?你就不能开个玩笑嘛。”

克拉沃小姐关好法式玻璃门,上了锁。

或许那个电话也只是这样吧,她想,不过是一个玩笑。可能是旅店里的什么人想吓唬她,因为她很有钱,还因为他们觉得她很怪。她知道,这两点足以让她成为恶作剧的对象。很多年前,她就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了,背后的取笑再也不能像上学时那样让她烦恼了。

问题解决了。拿着水晶球的女孩只是一个玩笑。伊夫琳·梅里克并不存在。然而克拉沃开始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她不再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她拉上窗帘,继续写信。

“我希望你和道格拉斯一切都不好。”

她把不字涂掉,就剩下好。

“我希望你和道格拉斯一切都好。不过我不希望,我不希望任何事情,我不在乎。”

她把信纸从中间撕成了两半,小心翼翼地放进桌子旁的废纸篓里。她跟妈妈真没什么可说的,从来都没有,也永远不会有。向妈妈寻求建议、安慰、帮助的想法是可笑的,即使海伦有胆量问,克拉沃夫人也不会给她任何建议、安慰或帮助。

隔壁房间开派对的人唱起歌来,《老磨坊溪边》、《丰收的月亮》、《雏菊,雏菊》,歌声时而动听悦耳,时而走调刺耳。

一阵气愤和憎恶的热流涌过克拉沃小姐的身体。他们不应该在这么晚的时候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应该敲敲墙,警告他们,如果他们不听的话,就给经理打电话。

克拉沃小姐想站起来,但她的脚后跟卡在了椅子横档中间。她向前摔倒了,脸擦在尖尖的桌子边上。她静静地趴在地上,品尝着血的咸味,听着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和慌乱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她挣扎着站起来,慢慢穿过房间,动作僵硬地朝挂在电话桌上方的镜子走过去。她的前额上有一道浅浅的擦伤,一边嘴角在流血,摔倒时她把下嘴唇咬伤了。

“你的脸就在我面前,清清楚楚。你出事了、受伤了,你的前额撞开了,你的嘴在流血,血,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

呼救声卡在克拉沃小姐的喉咙里。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妈妈——道格拉斯——布莱克希尔——

但她永远不会喊出来,喊声卡在她的喉咙里,克拉沃小姐会把它咽下去,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我没有真的受伤,必须保持理智。父亲总是向别人夸耀我是多么理智。所以,我不能变得歇斯底里,必须做一些理智的人会做的事。

她回到桌子旁,拾起笔,拿出一张新的便笺纸。

亲爱的布莱克希尔先生:

您也许还记得我。在我父亲的葬礼上,您告诉我,如果出了什么事,会给我出主意、会帮我。我不知道您这么说是出于安慰还是真心。希望是出于真心,因为您预料的事发生了。我确信一个疯子想要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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