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罪(6)

眼力好的人已经看见了前头似乎多出了什么黑糊糊的一团东西,其他的也俱都觉得有些不对,只是依旧没等他们有什么反应,一道闪电忽然划过天空,天地为之一白!

于是呆在忏罪牢之外的人便看清了,那黑糊糊一团的东西其实是两个人。

两个女人。

他们的越师姐,以及夏师姐。

明亮只是极短暂的一瞬,黑暗刹那便再次降临。

可惜寂静并未随之而来。

轰隆的雷声紧随着闪电接连而来,有大颗大颗地雨珠自天上砸下来,冰凉刺骨。

没有人躲。

他们听见,不止一个人听见,在那轰隆的雷鸣之中那短暂地“噗”响……是刀剑入肉的声音,还是鲜血迸溅的声音?

而那短暂的,奋力发出又戛然终结的“越锦”二字……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一步一步接近。

有人慌张四顾。

有人开始倒退。

还有人喃喃着出声:“……越、越师姐……”

“师弟。”这一声,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了。

如许柔和,如许清雅。

“嗤。”短促的一声过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温热的,一点点黏腻……是雨吗?

被缚在地上的吴子齐茫然地想到,他奋力抬起脑袋,想看清楚停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越师姐吗?会是越——

“呼!——”蓦然一声,橙黄色的光亮驱散黑暗。提着灯的人蹲下了,吴子齐便清楚地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面容平静,举止从容。

正是越锦。

吴子齐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嗓子梗得难受,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有些慌乱又有些茫然地向四处看见,看见本来守着自己的师兄已经齐齐躺倒地上,身下逐渐流出暗色……不会是水,更不会是雨。

那是什么?

吴子齐心头冰凉,他慌乱地,想寻找什么又想驳斥什么地匆匆寻找夏岚悦的身影,然后,他如愿地看见了她——就在他前面不远处。

身首异处。

有什么让人作呕的味道在这一刻忽然浓烈起来。

吴子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慌慌张张地笑着:“越师姐,越师姐,你说我是怎么了?做一个梦都做得这么荒唐,你对师弟师妹也一向温和,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做出这种、这种荒唐奇怪的梦来?我——”

“轰隆!——哗啦!”又是一声闷雷,阴沉了整整一日的天空终于突破临界,大雨劈头盖脸地自天上浇灌下来,织成天地间的一道朦胧帘幕。

吴子齐视线模糊起来,他的牙关开始颤抖:“我……”

大雨顷刻之间便已浇透身上衣衫,冰凉的雨水浸透身体每一处,吴子齐的身子也开始控制得颤抖了,他努力地,鼓足自己所拥有的每一分勇气:“我……”

一只手落在了他头上。

吴子齐听见有声音叫他做吴师弟,还有一些其他的……

是什么呢?

他想着,茫然地感觉着自胸口处骤然升腾起来的冰凉以及锐痛,继而终于眼前一黑,如愿以偿地脱离了“梦境”。

越锦直起了身,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不再做丝毫停留,辨明方向,就直直向山下行去。

然而只刚刚行过数步,越锦就再次停了下来,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来到那里,站着,等着,看着的人。

越锦闭了闭眼,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再张开眼时,发现自己居然还笑得出来。于是,她笑起来:

“大师兄。”

闷雷滚滚,天上的雨一阵大过一阵。

越锦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彻底浇湿了,有水珠顺着她的脸颊眼角往下滑,一滴,两滴,凉丝丝地,落到手背上,啪一声,四散无踪。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面前传来了声音,轻飘飘地虚无,像是从永远无法到达的远处传来的。

越锦回答:“我一直知道我在做什么。”

云寒景目光骤厉:“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你知道你可能面对的事情?你知道他们——”

“什么他们?”越锦蓦然出声打断云寒景的话,她冲对方微笑,或者仅仅只冲自己微笑,“什么他们?大师兄,师妹被执剑长老带回来的那时候便再无亲朋了。师兄是说什么他们……还有什么他们?”

黑暗之中,许久不曾传来声息。

越锦摩擦掌心剑柄。这样的黑暗对她并没有太多影响,但她没有注意云寒景,而是微微侧头,看身侧远远近近山峦起伏。

“师兄,三天前,我们都在大殿里。”她忽然出声。

“你并不高兴师妹所言所为,”她微微笑着,笑容里带着讥讽,“可是甚至在最后,都吝于直白说出。”

“师兄,从一开始,在落凤镇那里,你就觉得我错了。然而直到现在,你也只觉得我错了。”

“你并未想改变。”她轻声说。

面前死寂沉沉。

越锦亦是自失一笑:“或许是我不想改变。”她摇摇头,“大师兄,你对我的用心,我一一记在心里,只是……”

“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走下去。”

“对也好,错也好。”

“活也罢,死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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