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翻云开见灼日(13)

柯怀远和柯弘安二人先后走进院内,只见当先的柯怀远神色阴沉,目内忧思之色甚重,见了面带急切的老母亲,只是淡淡道了一句:“皇上赐了弘安主事之衔。”

他话说得极简短,似有不甘不愿之意,柯老太太听得不甚明白,只得拉了柯弘安的手继续追问:“皇上召了你父子俩入朝,究竟所为何事?”

柯弘安倒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望向祖母和妻子的眼神都透着吐气扬眉般的雀跃:“因着先前宁瑞公和定国公先后仙逝,两位当年都是辅助皇上的功臣,皇上接到两位贤公的临终遗本,感念一众先臣昔日对朝政的劳苦功高,朝廷又正值用人之际,除了让宁瑞公和定国公的后人袭官外,恩恤更遍及了几位仙游多时的先臣,其中也有我的祖父。爹如今已效命于朝廷,便又额外赐了我兵部主事之衔。文书已下,明日便可入部习学!”

他的话每往下清晰一分,柯怀远和苗夫人的脸色便阴沉多一分。

柯老太太闻言喜出望外,口中直念佛。柯弘昕和柯弘靖少不得顾着情面向兄长道贺一番。柯菱芷亦是大喜,与冯淮一同上前细问柯弘安得赐为官的诸般事宜。一时柯府的昌荣大厅中再度是一片欣然踊跃的景象,言笑鼎沸不绝。

容迎初站在一众欢悦喧嚣之中,那一瞬而过的欢喜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十分明显的痕迹,她依旧是沉静的,平和的,目带唏嘘地凝视着得遂所愿的夫君。

柯弘安的眼光越过众人落在妻子身上,那春风得意的笑容渐次淡了下去,他缓步走到她跟前,深深地看进了她似笼罩了重重心事的眼眸内。

他执起她的手,轻声道:“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容迎初垂眸,怔怔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出神,有许多忧虑也有许多不安,可是话到嘴边,却剩下四字:“我陪着你。”

他止不住目内的湿润。此时柯菱芷和冯淮来到了兄长身边,欢声笑语再度充盈于耳边:“哥哥,相公有话想跟你说呢。”

“不怕大哥笑话,淮过去曾多番研读大哥中秀才时的那篇文章,一直觉得大哥胸有千壑,文采惊人。以至于淮后来的许多文章都是效仿大哥的毓秀之思。”冯淮的赞赏中又带着几分惋惜,“只是这次大哥虽然得蒙皇上圣恩进入兵部习学,依淮的愚见,兵部主理武职选授、处分及兵籍、军械、关禁、驿站诸事,事务庞杂。总觉得以大哥的才学,若能往文官之向平步青云,会更为妥当。”

柯弘安心念一动,微笑着向冯淮道:“妹夫见解果然独到。不过先到兵部习学已是圣命所归,为兄当年错过了科举入仕之机,如今得蒙圣恩为官,已经是万幸。不管往后如何,眼下还是先脚踏实地为上。”

容迎初在旁听着相公与众人交谈,渐渐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胸间的闷气愈重,她垂首深吸着气,仍然不觉有好转,脚下更觉发软,止不住往后踉跄,险些便要昏倒在地。一旁的柯菱芷瞥眼察觉了嫂嫂的异样,惊叫了一声:“快扶着大嫂!”

柯弘安闻声回头,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妻子搂在了怀里,看到她精神萎靡,脸色发白,身上已是全无力气般的虚虚软软,不由焦急得无以复加,忙将她打横抱起往内堂奔去,一边吩咐下人道:“快去找大夫!”

柯老太太和柯菱芷眼见容迎初这般突然昏倒,一时亦觉忧心,忙命了人去请大夫,又急不可待地进入内堂去看容迎初。

过不多时,大管家领了陈太医快步前来,隔了帘子,为容迎初诊起脉来。

柯弘安急得满头大汗,不愿听太医之命外出等候,只心急如焚地站在一旁看着。

约摸过得一盏茶的工夫,陈太医站起身来,微笑道:“安大爷,你不必担心,安大奶奶并非抱恙,而是有喜了。”

柯弘安一怔,先是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又问太医道:“喜?什么喜?”

陈太医道:“安大奶奶的是喜脉,经我把脉,该是有了两个月的喜了。”

外头柯老太太和柯菱芷等人也听到了太医的声音,不由大喜过望,一径儿地走进了内堂里,柯老太太激动得连话语声也是颤抖的:“安儿啊,你媳妇迎初这是怀上了咱们柯家的血脉了!”一边由孙女扶着来到了孙媳妇的榻边,笑得合不拢嘴了,“三喜临门,这是三喜临门呢!阿弥陀佛,当真是菩萨保佑!”

柯弘安惊喜不已,眼中的欢喜比刚才告诉大家得赐官位时还要浓重得多。他在容迎初的榻沿坐下,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妻子的额头,又握紧了她的手,一时竟然高兴得不知所措起来。

容迎初慢慢恢复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夫君喜不自禁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扬一扬嘴角道:“你要当爹了。”

柯弘安本人还未及回应,身旁的老祖宗便迫不及待道:“可不是么!我安儿终于要当爹了!我终于等来了第一个曾孙子!”

柯菱芷喜笑颜开道:“我也要当小姑了!”

一直插不上嘴的陈太医这时笑着道:“恭喜章老太君,恭喜安大爷、大奶奶!可容老身说几句吧,大奶奶初怀身孕,要小心安胎,老身现下便为大奶奶开安胎的药方子,待会儿拿给老太君和大爷过目。”

“有劳陈太医了!”柯老太太和柯弘安祖孙俩欢天喜地,连声谢了陈太医,定了药方子后又特地给了双倍的诊金,方客客气气地把太医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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