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怪而问之:“娘子,冢中所葬何人?为何举扇扇土?必有其故。”那妇人并不起身,运扇如故,口中莺啼燕语,说出几句不通道理的话来。正是:听时笑破千人口,说出加添一段羞。
那妇人道:“冢中乃妾之拙夫,不幸身亡,埋骨于此。生时与妾相爱,死不能舍,遗言教妾如要改适他人,直待葬事毕后,坟土干了,方才可嫁。妾思新筑之土,如何得就干,因此举扇扇之。”庄生含笑,想道:“这妇人好性急!亏他还说生前相爱。若不相爱的,还要怎么?”乃问道:“娘子,要这新土干燥极易。因娘子手腕娇软,举扇无力,不才愿替娘子代一臂之劳。”那妇人方才起身,深深道个万福:“多谢官人!”双手将素白纨扇,递与庄生。庄生行起道法,举手照冢顶连扇数扇,水气都尽,其土顿干。妇人笑容可掬,谢道:“有劳官人用力。”将纤手向鬓傍拔下一股银钗,连那纨扇送庄生,权为相谢。庄生却其银钗,受其纨扇。妇人欣然而去。
庄子心下不平,回到家中,坐于草堂,看了纨扇,口中叹出四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相聚几时休?早知死后无情义,索把生前恩爱勾。”田氏在背后,闻得庄生嗟叹之语,上前相问。那庄生是个有道之士,夫妻之间亦称为先生。田氏道:“先生有何事感叹?此扇从何而得?”庄生将妇人扇冢,要土干改嫁之言述了一遍。“此扇即扇土之物。因我助力,以此相赠。”田氏听罢,忽发忿然之色,向空中把那妇人千不贤、万不贤骂了一顿,对庄生道:“如此薄情之妇,世间少有!”庄生又道出四句:生前个个说恩深,死后人人欲扇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