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桃之夭夭(4)

“尚夫人!”苏晟沉声。

“苏老爷!”尚夫人挺颈直视,“小妇人的话,句句属实,苏老爷也曾在官场沉浮,不会不晓得什么叫以权欺人,以势压人,何况是那样手眼通天的大权大势!咱们在人家眼里,与一只蝼蚁并无二样,想要几时碾死,便能几时碾死,真要有那样的一天,您仍保不住您家千金!”

“你……”

“爹,让女儿说几句吧。”婉潆拦住面现愠色的父亲,向尚夫人盈盈一福,“请问,那位冷总管当真说,倘若婉潆嫁了过去,贵府即能无罪开释?”

尚夫人目浮希冀,连连颔首:“千真万确。”

“那么,可否请尚夫人替婉潆传个话过去,婉潆求见逍遥王。”

浣纱园内,芸香亭中,婉潆支颐独坐,眉目如画,气韵秀雅,静若一尊白玉雕像。

约见逍遥王,双亲极力反对,道无论与尚家婚约在或不在,女儿以未嫁女身份与一男子会见,名节必然受毁,遑论是个对女儿心怀不轨的男子。

“婉潆。”

一声低沉微哑的唤声入耳,她循声回首。

亭外,有人负手长立。足蹬薄底长靴,身裹玄色丝袍,腰束朱红玉带,玄、红两色编织成就的丝绦系于发际,随发而下,遇风拂摇,在一身的华贵中,添了几分逍遥随意出来……这便是逍遥王,当朝的六皇子,逍遥王慕晔。

她起身施礼:“民女参见王爷。”

慕晔噙笑,缓进亭来:“婉潆比本王先来了,本王迟到,婉潆想如何罚本王?”

“禀王爷,还未到未时。”

“婉潆错过一个好机会了。适才间你若想罚,本王当真会认罚的呢。”

随着他修长身躯的踏入,视野开阔的八角大亭骤显紧促,他愈行愈近,婉潆脚跟后移,维持着彼此距离。

他驻足,挑眉:“你很怕本王吗?”

“是。”

“为何?”

“逍遥王乃皇室贵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五斗小民的生死荣辱尽在您掌握之中,由不得民女不怕。”

慕晔大笑:“婉潆说得真是对极了呢。”

“……”

“莫说五斗小民,纵然是当朝一品,本王想要栽上一个罪名,亦非难事。谁让本王好命,出生于帝王之家,有着天时地利的便宜,不是吗?”

“……”这人是在向她坦陈他栽赃陷害、仗势欺人的心得吗?

“本王从小到大,这类事做得不多亦不算少,婉潆若想听,本王可一一道来。”

她……敬谢不敏:“民女有事请问王爷。”

“说。”他手指闲闲捏起石案上干果盘中一块柿饼,置入口中,细细咀嚼,状极闲怡。

“王爷当真想娶民女?”

“当真。”

“为什么?”

“是呢,为什么?”他微微一怔,竟似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若仅仅是一见钟情,也未必一定要娶进门不可吧。只是……那一眼望去,便有了一种确定,眼前这个人,若不能以“娶”这样的方式得到,便永远得不到?是这样吗?恍然思忖间,他不禁失笑。

“如果民女不嫁,尚家会是何下场?”

“身为书商,私藏贩卖反书,蛊惑天朝人心,其罪大可满门抄斩,小可举家充军。”

“仅仅为了一个婉潆,值得王爷这般大费周章?”

他勾起唇角轻声说道:“一个婉潆,足够了。”这世上,能一眼引发他探究兴趣且想一探再探的人或事,毕竟太少。

她微怔:“民女再问,如果婉潆置尚家人于不顾,结果又会如何?”

“那一步,是本王极不愿走的。毕竟,婉潆的双亲将是本王的岳父岳母,而本王虽然有些混账,对敬老尊贤的礼数尚知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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