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物相刃相靡,其行盡如馳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薾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可不哀邪。人謂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與之然,可不謂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獨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
大抵人之形體非我自有,必有所受者。既受此形於造物,則造物與我相守,不亡以待此形之歸盡而後已。而人不能一順乎造物,乃為外物所汩,與之或逆或順,以此而行,盡其一生,如駒過隙,不能以一息自寧,故曰行盡如馳而莫之能止。相刃,相逆也,相靡,相隨汩沒之意。終身役役,言自苦也。不見其成功,言無益也。採得百花成蜜後,不知辛苦為誰甜,即此意也。薾然疲役,又形容其役役勞苦之狀,不知其所歸,不知何日可休歇也。人生之自勞如此,壽雖百年,亦何益。故曰不死奚益。其形化者,從衰得白,從白得老也,年彌高而德彌邵,則是形化而心不化。在我既無見識,徒以心為形役,形衰而心亦疲矣,故曰其心與之然。芒芒然,無見識也。彼愚惑之人,亦當回首自思曰:凡人之生,其胸中本若是昧然無見乎。豈我獨昧而人亦有不昧者。此意蓋謂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天理未嘗不明,汝以人慾自昏,故至於此。知道之人豈如此芒昧乎,此所謂金篦括膜,要汝開眼也。
夫隨其成心而師之,誰獨且無師乎。奚必知代,而心自取者有之。愚者與有焉,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適越而昔至也。是以無有為有,無有為有,雖有神禹且不能知,吾獨且奈何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