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鸡非鸡
曾经失去权力的人,对于权力有着远远异于常人的敏感和迷恋。尤其那种政治才华出众的人,一旦被一帮庸人联合排挤,他对权力的理解会迅速走向成熟,甚至坠向灰色的深渊。这类人,一旦重新掌权,就会不顾一切地攫取权力,并把它当成工具,为实施自己的政治理想保驾护航。对挡在前面的障碍,他会像推土机或者坦克一样,在轰鸣中把你碾平。此时,他不需要战略上的沟通者,需要的仅仅是战术上的执行者。或者说,他不需要异己的批评和怀疑,只需要忠实的支持者。
上面的这一切,王莽或者已然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着。
随着亲信越积越多,王莽的权力也越来越大。
大司空彭宣,当年曾有举荐之功,但这人自尊心特强,不愿甘为人下。看着王莽的权力越来越大,他深为痛恨,但自己能力有限,无法与之对抗。只好主动辞职。
在辞职信中,他满怀深情地说:“三公(大司马、大司空和大司徒三个职位)就像一只鼎的三只脚,要是有一只脚不能胜任,鼎就会倾覆。我才疏学浅,又加上年老多病,已经无法胜任大司空的职务了。所以,我请求交出大司空和长平侯的印信,告老还乡。”
这封信交到了王政君的面前。王政君和王莽商议后,批准了彭宣的请求。但为了表彰他之前的贡献,让其保留了长平侯的封号。
彭宣离开后,王莽报告王政君,任命资历较浅的右将军王崇接任大司空一职。
自此,王莽在西汉政权的高层之中更是没有对手了。
汉平帝元始元年(公元1年)春季,云南边境的少数民族向西汉朝廷进献了一只白毛野鸡。
这非同小可。
也许有人要说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一只鸡吗?
没错,就是一只鸡。但这是一只白毛鸡。
儒家的“天人感应”理论,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它告诉我们,如果你让老天生气了,老天就会用日食、地震等异象吓唬你。它还告诉我们,你若是让老天高兴了,老天也会用降下祥瑞的方式对你表示奖励。
这白毛的野鸡,就是祥瑞的一种。
据记载,当年周公辅佐周成王,把西周治理得普天同乐,于是老天就给西周降下祥瑞,此祥瑞正是一只白毛野鸡。
王莽是儒家学说的坚定信仰者,对于周公的典故当然也烂熟于心。所以,听到出现白毛野鸡的消息后,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内心直指苍天:多好的苍天啊。
欣喜之后,他急忙向王政君报告了这个喜讯。王政君也是乐得手舞足蹈。她当即决定,用白毛野鸡祭祀皇家宗庙。一来是向列祖列宗汇报一下这个喜讯,二来也是借此诏告天下,让老百姓跟着高兴高兴,顺便增加一下民族自豪感和凝聚力。
祭祀刚刚结束,就有大臣向王政君上书了。
奏章中写道:“大司马王莽先有拥立新君之功劳,之后,太后又委任他全权处理朝政,他把天下治理得一片太平。这份功劳,与昭帝时的大司马霍光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所以,应该按照霍光的标准奖励大司马,增加其封邑三万户。”
王政君接到奏章后,召集群臣询问。她的问题令人忍俊不禁:“你们跟我说实话,你们要求我奖励大司马,是因为他真的有功劳呢,还是因为他是我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