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莫惆怅,看取宝刀雄(8)

有人上来按我,我再皱眉,终于忍不住了。

那人在手指刚刚碰到我衣裳的一刹那哈哈大笑起来,捧着肚子滚倒在地上。

公堂上其他人都惊呆了,有人冲上来拉他,他一边笑一边流眼泪,还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我。师爷尖叫起来:

“妖女用毒!快把她绑起来!”

但接近我的人都或哭或笑地滚倒在地上,包括一个胖胖的药店掌柜,我立在混乱中突然觉得有趣,便笑了起来。

一分神,手里装着师父来信的竹筒就被一个疯狂挥手的人打落到地上。

我紧张地“哎”了一声,想要去捡,但那竹筒已经滚了出去,又被人抓了起来。

抓到竹筒的是一个公差,转头叫了一句:“报县太爷……”这才发现县太爷已经躲到公案后头去了,遂猫腰把竹筒递上去。

县太爷道:“什么东西?”

那人就要打开。

师爷在旁边叫:“小心那里面是妖女的毒药。”

我正要跑过去把那竹筒拿回来,听到这句话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人被吓了一跳,竹筒脱手而出,骨碌碌地滚到师爷面前,师爷被吓得屁滚尿流,紧张得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去。

场面越来越滑稽,我忍着笑径自从手脚并用逃开我的人群当中走过去,公堂里充满了乱七八糟的笑声与哭声,已经没人敢靠近我身边,我顺利地走到县太爷面前,正要弯腰捡起竹筒,却被县太爷抢了先。

“还给我,这是我的。”

我向他伸手。

县太爷像是没听到我在说什么,两只眼盯着竹筒上封着的火漆,慢慢地两手发起抖来。

师爷忠心耿耿地爬过来想要保护县太爷,却被县太爷一把推了个跟头,我听到县太爷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与之前大不相同。

“姑娘这封信……是从军中发来的?”

师父每次来信,竹筒上都会用火漆封口,并在火漆上按一个小小印信。

我点点头。

他再看看那个印信,哆嗦了一下,又问了一句,声音越发低下去,“敢问……这是谁写来的信?”

我并不隐瞒,只道:“我师父。”

他连声音都开始发抖:“姑娘的师父是?”

我叹口气,他一直攥着竹筒,我又不好从他手心里抢,只好继续回答:“我师父姓徐,徐持徐佩秋。”

县太爷突然间面色如土,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外头一阵喧哗,却是刚才有人奔出去求援,转眼浩浩荡荡来了一大批官差,个个挥刀舞棍,凶神恶煞地冲进来,并且大叫:

“妖女在哪里!”

我一愣,县太爷却比我还激动,无比迅速地从公案下爬出来,撞到头也不管,拍着惊堂木大喊:“都给我滚出去,对了,把地上的人也拖出去。”

公堂里还剩下的几个人惊呆了,指着我,“那这妖女……”

县太爷勃然大怒,“哪里来的妖女?再胡说立刻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他这话倒弄得我不好意思起来,我赶紧走过去替地上那些人将狂哭狂笑的症状给解了,还叮嘱他们:“多喝点水,暂时别急着开口说话,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县太爷完全变了一个人,清场之后反复对我抱歉,说之前的事都是手下人受了城里那几个奸猾之徒的挑唆闹出来的,一场误会,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我很奇怪,“我是来报备行医的,不是说我没有到衙门来报备过,不能开业吗?”

县太爷立刻道:“姑娘是徐将军的徒弟,能够到此地行医是本城的光荣,我们举手欢庆还来不及呢,至于报备的事情,回头让手下人去补办一下就行了,姑娘不用费心。”

我点点头,“那我回去了。”

县太爷又满脸堆笑地道:“让小玥姑娘受惊了,今晚下官设宴醉白楼,一是庆祝姑娘在本城开业,二是赔罪,姑娘务必赏光。”

我摇摇头,“不用了,晚上我要给师父写回信。”

县太爷听完这句话人又矮了半截,“是是是,姑娘给徐将军回信要紧,只是下官今日公堂之上多有得罪,一切纯属误会,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我答:“这种小事我是不会写进信里的。”

他像是松了一大口气,捏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又无比客气地将我送出了县衙。

我坚决地拒绝了县太爷要人备轿送我的提议,一个人慢慢走回自己的小铺子,窄窄的巷子悠长安静,我走着走着,终于忍不住,将手里的竹筒举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地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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