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幸福(5)

学校的栅栏只是虚掩着,没到宿舍门口就见同事端着脸盆出来泼水,看见她喊了声:“沈老师,这是去哪儿溜达回来了?”

庆娣想着光明正大四个字,笑吟吟说:“是啊,我们在外面转了转。”那同事干笑两声,说“挺好挺好”,就进了门。庆娣回头冲姜尚尧俏皮地眨眨眼,接着她就听见有人仓皇地喊了声“姐”。一个人从她宿舍门口的阴影里站起身,正是爱娣。

爱娣脸上微肿,眼里全是血丝。一贯爱美的她居然头发胡乱扎着,穿着睡衣拖鞋就这样从闻山跑来冶南。也不知是腿伤了还是蹲得太久,在庆娣怀里微微颤抖,站立不稳,只搂着她喊姐。庆娣用力托住她,说:“小爱,不怕,姐姐在,站好了,我们进屋说。”

姜尚尧见她有些搀扶不住,上前托着爱娣手臂,示意庆娣开门。

进去后爱娣一挨着床沿,人就再也坚持不住,直接软了下去。庆娣忙揽住她,往背后塞了个枕头,又摸摸爱娣冰凉的手,回头央求姜尚尧,“帮我去厨房打点热水来好不好?”

姜尚尧点头去了。庆娣忙着翻出毯子被子,一股脑往爱娣身上盖,水来了捧着杯子哄爱娣喝了半杯进去。爱娣回了暖,脑子清醒了些,定定看着姐姐半晌,突然放声大哭。

姜尚尧轻轻掩门而出,站在外面燃起一支烟。

屋里的庆娣搂着妹妹,任由眼泪淌湿她的前襟,手掌在她的后背轻轻拍打。

“小爱,是不是……向雷欺负你了?”

爱娣只是呜呜摇头。

“那是生意亏了?”

“不是。”爱娣含糊不清地说。

庆娣咬紧嘴唇,接着问出最不情愿问的:“是爸爸……又打你了?”

说到爸爸两字,怀中爱娣猛地一僵,然后战栗不止,庆娣心慌难耐,托起爱娣的脸,只见她脸色煞白,眼中满是惊恐,像只被围捕的小老鼠。

“爱娣……”爱娣紧紧抓住她的衣领,用力之大令庆娣一时有些喘不过气,“爱娣!”

“他不是人!姐,他不是人!他不是我们爸爸,他是禽兽,是老浑蛋……”

庆娣只觉脑中轰一声巨响,自己也快软下去,手臂使劲抓紧妹妹肩膀,抬起她的脸,不可置信地凝视不停诅咒着爸爸的爱娣,“爱娣,别吓姐姐。小爱!”她发疯一般摇晃妹妹肩膀,“你和姐姐说,是不是被那老不死的……小爱!”

爱娣怔怔抬头,嘴巴瘪着,艰难收起的泪突涌而出,“姐,我打出来的,拼了命打出来的。他喝多了,力气好大。我差点以为……以为自己今天……”

下午向雷来接摊时,爱娣偷空回家小睡。听见家里门响还以为是妈妈回来了,迷迷糊糊地喊“妈妈”,结果进屋的是此生最令她恐惧的人。她厮打着冲出家门,不敢找向雷,一路走到公车站,央求司机送她来冶南。车上人看她狼狈可怜,给了她十块钱直到望南乡。

哭泣声传出屋外,姜尚尧碾熄烟蒂,蹲下摸摸福头的脑袋,福头就着他的手扭头望来,喉咙里发出一两声委屈的呜咽。他再次使劲搓弄两下福头后颈,燃起第二支烟。

淡月渐沉时,虚掩的门打开,庆娣走出来,看见他愣了下,“你还没走?”

“我怎么放心?”他冲屋里扬扬下巴,“爱娣睡了?”

庆娣点点头,走近前,心底惴惴,不知刚才的话他听到几分。

姜尚尧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大掌笼着她后脑勺,低头望她一眼,沉声说:“眼睛哭肿了。”

这温暖的怀抱和关切的话语,让她酸涩的心更加酸涩,庆娣伸手回拥住他,脸贴着他肩膀,眼泪簌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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