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再起(6)

姜尚尧和黑子出了书房,光耀忙着煮水,德叔兴致大发,自己动手烫起杯壶来。他将壶上水珠缓缓拭去,忽地一叹,“石头滑头了不少,不能再叫石头了。”

光耀笑容可掬,回说:“德叔,这是好事,人大了总要有点历练。”

“臭小子,有城府有心眼是好事,用到我老头子身上算什么?才出来那会儿说到生意上的事,推三阻四的,又跑去山窝窝当黑工,我还真以为就这么消沉下去了。哪知道藏头缩尾,原来捣鼓了这些来和我谈条件。谈条件也算了,还把黑子拖带上。”

尽管难得一见德叔气呼呼的模样,光耀还是品出言若有憾心则喜之的味道来。当下笑吟吟的,也不做声,手上重新给德叔沏茶。

“这孩子,书没读过多少,脑子着实好用。”德叔品一口茶,咂咂嘴上余香,又说道,“省里要收紧政策了,省能源总公司年后就重组,这是要走整合资源统一管理的路子。一整合下来不知牵动多少人的神经和钱袋子,顶难而上,新书记有魄力啊!臭小子,也不知怎么琢磨的,想法倒是和上头的策略不谋而合,只不过一个为私一个为公而已。”

谈到正事,光耀肃然,认真思索了片刻,说:“德叔,这事其实有的做。于胖子这一进去,我们之前布的局也就散了。聂二这次得了手,转头目标就是我们。我看,今年生意不太好做。铁路上还能抓稳,公路上难说。”

“我也是这想法,他既然要正面打过来,那我们抄他后路去。等石头他们去捣鼓煤生意,做大了直接吞了他。”德叔眼里掠过一抹厉色。

“德叔,于胖子那边,他以前那几起抢劫案子,要不要把底抄出来?干活的几个还在里头蹲着,随时能反底。”

“丧狗有没有消息?

“没有。石沉大海一样,这几年没半点音讯。”

“穷家富路,他走时带的那笔款子用了这些年下来,也剩不了多少了。多留意着他老家那边的动向,这个祸害不能留。”

德叔说完靠向沙发背,闭目沉思。灯光昏黄,光耀这一端详,才发现德叔竟然老了很多,眉间满是疲惫与厌倦。

良久,德叔长长吁出一口气,说道:“老于这回想必是要扒一层皮下来,等出来了也不成人样了。我们这一拨,聂大最狠,聂二最毒,老于最奸猾。最先发了财的也是老于,想不到临了,反而是他先倒霉。算了,我也老了,不想手上沾太多血。”

“是。”光耀答了句,心想古话确实没错,人一老心就软了。

大年初八,姜尚尧打电话问庆娣要不要一起回冶南。庆娣早在家住够了,不顾妹妹哀怨的眼神,收拾好东西说走就要走。

爱娣捧着一包妈妈准备的吃食,磨磨唧唧地跟下楼,“我才跟向蕾蕾吵架,你又要走,这年过得真不痛快。”

“你少问人今天买这明天买那,保准不吵架。爱娣,你也学着心疼人吧,向雷攒钱也是为了你。”

下了楼来,黑子和姜尚尧早已等着。看见庆娣手上的花盆,姜尚尧微愕。想起这盆杜鹃的来历,庆娣自己先红了脸,装作不在意地说:“我妹把这花养得快死了,黑子哥能送我们回冶南就太好了,我正愁这么多东西不好带。”

姥姥的那盆五宝珠!姜尚尧恍悟,杜鹃的花语一下子闯进脑海——克制的爱。他点点头,接过花往警车后面放。

那边爱娣不满地叫起来,“什么我把花养得快死了?明明好好的,是你一回来一天恨不能浇十遍水,睁开眼就要看你的宝贝。”

庆娣大窘,拿眼瞪一下妹妹,接着去看姜尚尧。那人被车门遮住半个身子,也不知听见没有。

正想着要不要把妹妹轰回去,就听见黑子凑过来问:“你妹妹叫啥名?”

“黑柱子,要问名字直接问好了,想泡姐姐是不是?”把东西放到后座的爱娣明显听见黑子的问话,手一拍胸一挺,一副来啊来啊的架势。

黑子一愕,往后闪了下,正好看见姜尚尧扶着车屁股一脸忍笑,老脸立即热起来。

哪知道爱娣说完那句,直接黑了面孔,“姐姐心情不好,想泡你也没招。”

黑子呼吸一滞,半晌憋出一句,“小丫头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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