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牺牲品(3)

只有积沙河因为汛期将至,河水渐渐湍急喧嚣,显出难驯野性。

周围所有未变,如往年一般。姜尚尧不确定自己的焦躁由何而来,似乎在期待着,但同时又怯惧着。他归咎于倾尽己力买下的那只股票并不如预计的走势,依然盘整盘整再盘整。然而这很难解释每次上班离开闻山后的轻松感,以及伴着到站广播回到家时升腾而起的疲惫。

尽管母亲对青春旧事讳莫如深,但经年累积的情绪中多少透露了些端倪。他妈当年插队四子王旗,认识父亲似乎始于一场那达慕大会。姜尚尧小时候每逢被痛扁便会动离家寻父的念头,懂事后逐渐能理解母亲的态度,心也淡了下来。

可指腹摩挲着刀鞘上精致的花纹时,他总会再兴起去家乡走一遭的冲动,想知道双脚踏在那一望无际的草甸上的感觉。

尤其是躁动不安的今年。

姥姥见他回家没一刻又要出门,追问说:“是去找景程?那孩子!天天老晚才回家,前天晚上半夜回来还和他妈妈吵了一架,你杨阿姨昨天还和我哭来着。那孩子是该管教管教了,再这样下去怎么了得?”

姜尚尧闻言一顿,肩上的小行李包也滑下来,问姥姥:“我在家的时候看他还挺老实,怎么……”

姥姥摇头叹气,“那孩子现在也就你能管得住,谁的话也不爱听,娘老子都不放眼里。”

“姥姥,我出两天门。”姜尚尧算算日子才迟疑地应道,“等我回来找景程聊聊。”

四子王旗来去不过两天时间,他无意寻找当年痕迹,只是血液里有些什么蠢蠢欲动,他不去一趟难以平复。

到了火车站,他和相熟的几个同事打了声招呼,正准备由出站口直入站台,却被出站的人流阻住去路。

乌压压的人头中有个亮晃晃的脑壳,甚为显眼。

那人被身边几个明显是保镖身份的人簇拥着,架势十足。姜尚尧微怔,认出是于胖子,又想起德叔暗嘲他排场大的话语来,联系到当下的实际情景,不由莞尔一笑。

出站口不远处一列小车显然是在等候于胖子,打头的是辆老款奔驰,车上的人像是发现于胖子一干人,立刻开门下车相迎。

姜尚尧看清楚那人面孔,心头微微一震,视线移往旁边一辆深紫红的丰田面包车,整个心脏更是瞬间被一只无形之手揪紧了一般。他强抑心头慌乱,注视那列车队离开后,这才缓步走向出站口一侧的小店,买了瓶水和一包烟,在长凳上坐下来。

他狠狠地吸了几口烟,稍稍纾解了震惊过后的麻木感。

过年在闻山林场,德叔和于胖子谈话中的只言片语一遍遍于耳际回放,于胖子敦厚的面庞和丧狗狡狯的笑容在脑海里与德叔期待的眼睛重叠,放大,再逐渐模糊。

混乱之下,姜尚尧一时想不透其中关节。只知道恶兆突袭,他应该得做点什么,而不是离开。但首先,他必须找到姚景程。

黄毛家位于闻山老居民区。姜尚尧去过一中没找到景程之后,凭着模糊的记忆,绕过无数巷子,找到黄毛家已经将近夜晚。

夜幕低垂,黄毛家光线不好,显得黄毛肤色比往常更惨白,神色更阴沉。

姜尚尧无心打量他家环境,只是问:“景程没和你一起?”

黄毛避开他的目光,收拾桌上碗筷,说:“这时候他在上晚自习。”

“别跟我胡扯,你知道他多少个晚上没回过学校。”不是见到姚景程班主任,姜尚尧还不知道那小子的胆大包天。“这些天他在忙什么?晚上去了哪儿?”

他审问的语气令黄毛立刻竖起眉毛来,“关我什么事?你是他哥,你不知道来问我?”

姜尚尧顿了顿,放缓了语气问:“你们还是跟丧狗混呢?东城丧狗那个场子叫什么名?”

黄毛愣了下,却不说话,端起桌上剩菜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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