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高高这人肩膀后探出半张脸，白皙细嫩的脸庞，镶着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时眼波灵动撩人。对上他目光的一刻，那眼睛一闪，又躲了回去，只剩半边身子和后脑勺扎起的马尾辫。
魏怀源反应极快，这一眼愣怔不过一秒钟事，他已经满面笑容望着姜尚尧问：“你是……”
姜尚尧旁观已久，即使姚景程准备动手的那刻也是镇定自若，此时淡淡一笑，说：“我是他们哥哥。”
魏怀源又是一愣，心想庆娣爱娣除了我还有哪个哥哥？还想开口再问，对方却是一副惜字如金的样子。
“怀源哥，”桌子另一侧庆娣喊了一声，“我爸昨天还问起你呢，姑妈说你回闻山了，我爸说不见你人影，过年也没好好和你喝一顿。”
众人一愕，没想到这个时候庆娣竟然和表哥拉起了家常，只有姜尚尧嘴边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说气氛缓和了不少，魏怀源回过神，顺势道：“和舅舅说我这两天就过去，我从省里拎了几瓶好酒回来孝敬他。”说着拉住聂小四，“行了哥们，有事我们回头再说。”他心里有事，颇有些不耐烦，见聂小四仍和另外一个小子斗鸡一般大眼瞪小眼，不禁烦躁起来，边劝聂小四边喊服务员结账。
整个羊肉馆的客人围观至此时，眼看一场架打不起来，纷纷无趣地夹菜斟酒继续吃喝。服务员怕架打起来了走单，早算好了账等着。听魏怀源一呼喝，立刻抖着手递了账单过来。
那聂小四气还没消尽，临走前犹有些愤愤地冲姚景程轻轻点头，“你行，姚景程，冲你来是不是？”说着趁姚景程不留神，大手伸过去抚上他后颈，用力一推，推得姚景程一个踉跄。
姚景程手上仍拿着那把筷子，吼了一声就要往聂小四眼睛上戳去，背后大力袭来，被他哥一把拉回了原地。
那边厢聂小四也被魏怀源紧紧拦腰抱住，边走边回头，“冲你来，哥记住了。”
羊肉馆里凝结的气氛渐渐回复热闹。几个人经过这一场，都有些索然无味。姚雁岚心有余悸，担心地问：“景程，你怎么惹上这种人呢？”
姚景程不出声，只是凶巴巴瞪了旁边的爱娣一眼，将手上那把筷子扔回桌子借此撒气。爱娣脸色阴郁，闷头死力抠桌布上的陈年污渍。
筷子哗一声撒了一地，庆娣看看妹妹，知晓又是妹妹做过什么让姚景程帮忙背了锅，尴尬地想说告辞，却见姜尚尧安抚地搂搂姚雁岚绷紧的肩膀，率先坐了下来，拿起菜牌浑若无事地问他们：“叫东西吃，都饿了。先说好了，我兜里只有一百五十块，帮我省着点。”
庆娣不由自主地随之坐下，装作捡地上的筷子，藏在桌布下偷笑起来。所谓江湖恩怨，初始都不外是意气相争。
意是神色，气指情绪。
简单地说，就是我看你超级不顺眼，再来点极端的情绪加料，这梁子就结下了。
姚景程不是傻子，聂小四说的那句“冲你来，哥记住了”他听见，并且立时就上了心。别人说这话可能只是恫吓，但聂二的弟弟说出这话一定得当真。以至于开学后他来去的路上恨不能全身都长满了眼睛四处观察，就怕聂小四找人来搞他。
姜尚尧说能有多大的事，最多是被揍一顿给人出出气，以后避开那帮混混，时间久了也就淡忘了。毕竟聂家是闻山的地头蛇，积攒势力的这些年中，潜在的、明面上的大小仇家不知多少。姚景程只是鲨鱼群里的一尾小金鱼儿。
可他本人不这么想。
虽说自小他把姜尚尧当亲哥，甚至是自己的榜样，他学着他哥孝顺长辈照顾家里人，可他就是做不到像他哥那样关起门来自成天下，安于平淡。
叫他给聂小四白揍一顿，以后他怎么在闻山做人，怎么面对兄弟们嘲笑的嘴脸？
更何况，上回沈爱娣在机室被聂小四强搂起来亲了几口，本来在围观起哄的人眼里没什么要紧的，可他硬要出头。既然揽下来这桩烂事，他再撂挑子还是男人吗？
所以在他放学骑车到铁路大院侧门，被人一脚踹上后车轱辘，接着被拖到侧门对面的巷子里去的时候，姚景程后悔不迭。他后悔上回怎么就没收好那把匕首，被他哥收回去了呢？
几只穿军靴的大脚轮番踹上来，姚景程双手抱头护住面门。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心也定了，瞅准一个空子，揽住一只腿狠拖过来，整个人扑上去。手上的书包也就势飞了过去，想把旁边的人也撂倒一个，夺路逃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