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难收(4)

这么巧?难道当年的少年真的是她?

桂花树阴凉下,百里寒的脸阴晴不定,眸光闪烁不已。他忽然转身,负手远去,候在门外的张佐、李佑急速跟着他远去。

白流霜对此时的百里寒,只有一个评语,那就是莫名其妙。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有些不高兴,大约是看到她自在了。

百里寒脚下生风,急速走着,害得张佐、李佑差点跟不上。但是他又忽然停了下来,张佐差点收不住脚,撞到他身上。

“李佑!你去查一查白王妃的事迹,最好是能寻到她家里的仆人,看看她是不是曾到过青姥山采药。”

“属下遵命!”李佑领命而去。

直到午时,李佑才领命归来,匆匆来到清琅阁,缓缓禀报道:“属下寻到白王妃家的一位家奴,据那位家奴说,白王妃自小便随着白御医习医,家中花园遍植草药,也常常到流芳医馆帮忙,是以,小小年纪便医人无数,见过无数疑难杂症,磨炼得医术很是高明。医馆缺药材时,她小小年纪,也常常和自己的丫鬟女扮男装,到山上采药,京城近郊的山都曾去过的。”

百里寒坐在椅子上,虽说面上表情依然恬淡,但内心却早已翻腾开了。果然是她啊,他也曾怀疑是她,但是只因固执地以为那少年是男孩,所以便没有去细查。如今想来,小小年纪便医术高明的,这世上能有几人?

百里寒只是奇怪,她既然知道自己便是她曾经救过的人,却为何不告诉他呢。那日自己在宫中试探时,她竟说,不曾上山采药。

为何?似乎直到此刻,百里寒才意识到,这个女子其实真的在不求回报的救人。

当年,她便知悉他是王爷,却不辞而别。纵然到了今日,她依然没有说出来。他的命,皇奶奶的命,五弟的命,都是她救回来的。而她,却一点儿也不以功高压人。

他,好像是错怪她了啊!他犹记得,当时,她是如何喂她药的,那种冰冰凉凉柔如羽毛的触感,一直记在他的心里。他不禁将手指抚在唇上,生平第一次,脸上流露出了丰富的表情,难以置信、惊讶甚至还有点儿莫名的欢喜。 夜凉如水,明月挂在树梢,清光流泻,将青灰色的小院映得一片皎洁。西墙边的翠竹在风里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怪不得此间称作听风苑,却原来是由此而来。

清风徐来,月影朦胧,倒也是说不出的清怡。

白流霜坐在廊下,身前摆着一架古琴,抬头仰望着朗朗明月,似在想着什么。整个人沐浴在皎洁月色里,是那样清逸和静谧。

就在红藕以为自家小姐快成雕像时,白流霜素手忽然一探,轻轻抚在琴弦上。袖如云朵,指如兰花,玉指轮拨,轻拢慢捻抹复挑。

一时间,满院皆是清澈琴音,如雨打芭蕉,如流水脉脉,说不出的动听婉转。琴声初时澎湃激越,似有风雨之声,但渐渐的,却趋于无语凝噎,凄楚中透出一点儿恍惚,如春水缓流,夜莺悲鸣。

琴为心声,此时的白流霜,是无论如何也弹不出欢快澎湃之音的。她爱上一个人,却没有得到过他的哪怕一个正视,她自己心中也从没有得到过一丝欢喜,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如云端寂寞的孤鸿,一声声凄怅哀鸣,然而,却无人听到,也无人在意。

银白色的月光淡淡笼罩着她的面容,纤长的黛眉隐现萧索之色,唇边苦笑盈盈。

东西流水,终难相逢,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逢。细想从来,情到深处,多是断肠。

红藕从未听过自家小姐弹过如此悲凉之音,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一曲弹毕,白流霜以手扣弦,琴音戛然而止。

月华当空,清风徐徐,余音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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