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秋后算账(2)

夜,渐渐深了,在提着隐隐灭灭的宫灯的太监引路下,文武百官相继出了宫门,上至一品大臣,下至七品小官无一不是面带笑意,偶尔几人不期然的目光交错,更是笑意浓郁了几分,谁都明白,今夜在皇宫里看了一个皇家的笑话。

这一头宫门缓缓关上,那一头宫女们提着装满木桶的水进了锦城宫内的浴房。

一方屏风挡住了引人遐想的风景,只能隐约从屏风上看见一个慵懒靠在浴桶边上的潇洒背影。

“水放下,你们出去吧。”

屏风旁站着一个青衣男子,约莫二十多岁,古铜色的肤色在烛光下更显得几分明媚,他脸部线条流利而阳刚,腰间别了一把古老的长剑摆摆手将送水的宫女打发了出去,而自己却提起木桶走到屏风后面,将木桶中的温水倾倒入浴桶中。

水声哗哗响过,浴桶中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青衣,主子我今天被人摆了一道呢。”穆奕仰面躺着,说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戾气。

被唤做青衣的男子放下木桶,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似乎穆奕眼中的戾气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一般,“主子,是属下疏忽了,若不是听说西郊有个背上有刺青的人出现,属下也不会去探查,就不会给他们留下了空子,梅妃便绝不会有接近主子的机会。”

“你以为今天的事是梅妃做的?”穆奕挑眉,转头看向青衣,那嘴角挂着一抹深不可测的笑,顿了顿又道:“青衣,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却依旧改不了这耿直的性格。我说过,看事情不能看表面,如果是梅妃,她会用自己做饵吗?如果今天躺在我身下的人是她,父皇一怒之下死的不只是我,还会有她,没人会傻到将自己也设计进去的。”

青衣怔了怔,像是有所悟,点了点头,“恩,主子说得对,可是……不是梅妃,又会有谁呢?”

穆奕媚眼一沉,嘴角那抹笑渐渐变得阴沉,目光突的飘远,“你想想,我和梅妃同时死了,对谁最有利?”

“您是说……”青衣一怔,看穆奕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接触到他的视线,穆奕淡淡的笑了,他勾起嘴角,面上带着半分慵懒,“青衣,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早在八岁时,我的亲人就死光了。不过她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吗?看来我们的动作也不能慢了呢。”

“可是主子的伤还没好……”青衣拧紧了眉头,若不是主子受了伤,现在一分内力都没有,又怎么会连那种最低级的迷香都抵挡不住,别人也许只认为他的主子只是当今养尊处优处处留情却又处处无情的太子殿下,可是他知道他的主子是什么人,不只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太子殿下就能概括的。

“我没事。”穆奕冷冷的打断了青衣的话,不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是,属下会加紧部署。只是……”青衣似是想到了什么,头垂得更低了,“只是委屈了主子要娶一个那么丑的女人。”

虽然今日他外出并没有看见那女子的容貌,可是光听宫人的描述和文武百官嘲笑的神情就能想象得到。他可以想象高贵如斯的主子和一个丑女一起接受文武百官的目光洗礼的场面,对主子来说,那远比身上的痛来得更痛吧。

穆奕伸手探了探水的温度,脸色瞬间黑到了极致,“娶!当然要娶!难不成要我抗旨么?去,再吩咐他们打几桶水来,我怎么还能在身上闻见那个丑女的味儿?”

“是。”见穆奕发火,青衣赶紧退出了房门,走到门边时竟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他突然生出一种想法,主子娶了那个丑女,是主子的不幸,还是那丑女的不幸?

灯笼高挂在朱漆大门的两旁,车轮滚动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马车终于停在了平武王的大门前,早就等候在门口的管家提着一盏灯笼小跑到马车前准备迎接主子们的大驾,刚走到马车前,马车却“嘭”一声被人从里面踢开。

萧月怒气冲冲的下了马车,还没站稳脚跟,转身伸手往马车里一探,扯住一方素色稠衣的裙角用力一拽,依叶就狼狈的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死丫头,好样儿的啊,居然无耻的爬上了太子殿下的床!下贱!果然是贱人生的小孩儿,骨子里就是一个贱胚!亏爹爹还想着为你破例向皇后娘娘求求情许你一个好亲事,敢情你还有这么好的路子留着自己用呢。”萧月一边嚷嚷着,一边拽着依叶的裙角不放,近乎拖着她往大门内走。

依叶脸色卡白,咬紧下唇,扫了一眼身后跟着下了马车由始至终冷冷看着萧月狰狞嘴脸却没有说一句话的平武王,突然就没了反驳萧月的力气。

如果反抗和挣扎都没了意义,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怜悯,她的反抗和挣扎只能不断的刺激他们更强烈的方法来羞辱她而已。该来的她挡不住,更不会有人会为她挡。

“月儿,怎么一回来就大声嚷嚷,深更半夜的,别扰了大哥二哥的好梦。”王妃披着一件精致的红色披风推门出来,一眼就看见长廊上萧月扯着依叶往前走,余光扫见跟来的平武王,脸上立刻堆起了薄怒,呵斥萧月道:“月儿,你怎么没大没小,依叶到底是你姐姐,怎可……”

“娘,你还帮这个小贱人说话?哼!你知道今天这个小贱人做了什么缺德事吗?我把她拖过来这里,就是想娘你帮我好好教训教训这骚蹄子的!没想到娘你还帮着她说话,娘你平时可不是这样……”

“住口!”王妃冷哼一声打断了萧月的话,不着痕迹的对萧月使了使眼色,萧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平武王已跟了上来。萧月吐吐舌,这才闭口不语,要不是今天被气急了,她也不会险些说漏了嘴,毕竟在平武王的面前,她的娘亲平武王妃还是端庄贤淑的。

“月儿,你可是大家闺秀,怎么一口一个贱人、骚蹄子,这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吗?”王妃摆起了严肃的面孔,伸手将依叶被握住的裙角扯了下来,轻轻的放下佯装细心的整理了一下才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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