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让人两难的忠诚(9)

首先,阿伽门农承认他自己身陷困境。“违背命运不是难事,但如果我必须杀死我的女儿,它就是难事了。圣坛前,纯洁的少女血流成河,父亲的双手沾满了女儿的鲜血。这还不令人惊恐,那还有什么是让人惊恐的呢?”古希腊戏剧中帮助辨明是非的声音—合唱队一直和阿伽门农同在,不管阿伽门农做什么,他们都待在他的身边,如果阿伽门农欺骗自己,认为有一个好办法可以解决当前的恐怖困境时,他们就会出现。这个统帅确实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的方法。阿伽门农的“脖子上必然被勒上了枷锁,他赦免了自己的罪行,毕竟他所做的是非常必要的,他只能这样做,因此怎么能够谴责他呢?他杀死了他的女儿,没有任何道德压力,没有流一滴眼泪,也没有了最初思考时的那种害怕的感觉。合唱队对阿伽门农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认为他的“灵魂变得邪恶,失去了神的庇佑,不再虔诚了”。

为什么合唱队对阿伽门农的评价会如此严厉?为什么人们期待他为他自己的行为痛哭流涕、痛苦不堪?这是因为,正如合唱队宣布的,一个永恒的、普遍存在的规律就是知识源于苦难。只有通过“痛苦回忆的折磨”,人们才能够学会判断,慎重行事。这种说法似乎有点残酷,但却很实际:因为面对两种不相容的忠诚,必然会选择坚守其中的一种,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但这并不意味着背叛就不存在了。有人被错误地对待,恶果已经产生了。阿伽门农正是没有明白这一点,他所犯下的道德错误最终导致了他的家人刀剑相向,血流成河。

古希腊人不满奥林波斯山上的众多山神,因为他们要求我们忠诚,但彼此之间的要求却是冲突的。这些要求人们奉献虔诚、绝对服从的神们好争吵,提出各种各样的命令要求,但彼此间却不愿保持一致。“似乎让诸神高兴的事物也是诸神痛恨的事物,”苏格拉底在和尤西弗罗的对话中说道,“让宙斯高兴的事情会让克洛诺斯和乌拉诺斯痛恨,赫淮斯托斯会对此表示欢迎,赫拉会对此表示厌恶,同样,其他神灵对这件事有不同看法。”对苏格拉底(和他的抄写员柏拉图)来说,这是对整个道德体系的控诉。柏拉图试图用一种全新的道德原则取代这种古老的道德原则,新的道德体系包括逻辑和目标的一致性,可以让我们避免遭受因为不一致的忠诚而导致的悲剧冲突,以及冲突带来的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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