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逼眼前的奸情(5)

袁晓晨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睛,她的心里乱得很。有些时候,有些伤,真的只能自己细细体会,那些痛到极致的东西,那些伤到极处的东西,如果语言能够表达出来,也不算什么了。可正因为语言无法表达,她就只能自己消化。

但现在,已经不是暗夜里的孤枕难眠,也不是背人处的黯然神伤。她亲眼看到伊旭杰带着一个女人在酒楼里直奔一个包间,不管后面的故事是裸裎相对、激情似火、高潮迭起,还是云淡风轻、天下太平、无疾而终,但那亲密相挽的手不是假的,那温情凝视的眸不是假的,那轻言浅笑的表情不是假的。在这些真的东西里面,总有一半的真情在。

她做不出当着满酒楼客人的面捉奸这回事,但至少,关起门来也应该表示一下自己作为主权人的维权态度吧?

从一个小区到另一个小区,其实也就几十分钟,袁晓晨却觉得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多么漫长的时间啊,可又是多么短暂的时间啊。漫长到她觉得度秒如年,却又短暂到连怎么应对都没想好。

站在楼下仰望,属于她的十二楼的那扇窗子漆黑一片,像无边的夜色,然而,夜色漆黑之后就是黎明,而那扇窗子呢?也许一直死气沉沉,永远迎不来黎明时温暖的曙光。伊旭杰还没回来。

她该想到的,他怎么会回来得这么早?

其实平时,她也确实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两人一天说不上一句话,饭桌上或者会有简短的问答,但也多是单音节的词,比如:哦,嗯,噢,好之类。

然后,她看电视,他上网,或者他玩游戏,她看杂志。总之,没有交集。

在楼下踯躅了一会儿,袁晓晨越发感觉那扇黑暗的窗子醒目,何止醒目,简直触目惊心。她越来越不愿回家了,周围的窗子里都透出温暖的光、居家的光,像地方包围中央似的,只有那扇窗子,在周围的温暖映照下,在周围的灯光凸显下,显得比沉沉暗夜还黑,比冰封雪谷还冷。

袁晓晨皱了皱眉,不自觉抱住了肩。其实,他们该有个孩子的,三年前,她甚至已经怀上了,但是,因为一件事,两人激烈地争吵,各自口不择言上升到人身攻击。不知道她说了一句什么,伊旭杰在狂怒之下打了她一巴掌。她痛到麻木的脸上一片震惊,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绝望,觉得自己美好的人生一下子坍塌了,在悲愤中,她跑出门去。结果,她宽大的睡裙绊到了脚,一个前扑,摔倒在门外,随着锥心刺骨的痛楚,她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她的身体里剥离。

回过神来的伊旭杰疯了一样抱着浑身是血的她冲进医院,可是什么也没有挽回。

等她醒来,只看到脸色苍白、胡子拉碴、双眼布满血丝的伊旭杰。她当时也绝望了,躺在床上两天不吃不喝,任眼泪打湿枕头。

如果那个孩子还在,现在应该两岁多了,正是刚学会直立行走能走能跑的时候。

如果这个孩子在,他会用稚嫩的声音叫爸爸妈妈,会用粉嫩的小手来抚平爸妈之间的那道裂隙,那扇窗子后面也许不是这样冰冷黑暗。

失去这个孩子,她恨过他,他也恨过她吧?然后,恨也好怨也好,都被时间磨平,到最后,连个棱角也没有了。

这就是为什么看到伊旭杰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她还能控制着自己没有马上跳出去,甚至还能回来继续陪着温嘉璐喝酒的原因。

事出突然,她实在无法在短时间内调整心中的想法,就像一个坐久了双腿麻木的人,脚上突然扎了一根刺,却一时感觉不到痛一样。

袁晓晨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她不是这房间的过客,而是房子的主人,现在,痛感已经浮了上来,她得想想是挑出那根刺,还是砍掉那双脚的时候。

从电梯里出来,摸着包里的钥匙,那金属物体冰凉,一如她的心。

其实,她以为她对伊旭杰再无所求了,所以,婚姻到这个地步,半死不活也好,不死不活也好,她都不想说什么,用一种可怕的习惯来习惯一切。

可伊旭杰没有让她这么好过,他带着个女人招摇过市,让她已经无爱无恨的心底突然死灰复燃死海翻波,像给濒临死亡的婚姻打了一针强心剂。

其实,这么说是不对的,强心剂倒的确是强心剂,伊旭杰其实并不张扬,更没有招摇过市。只是他没有强大到未卜先知的地步,没有想到早已经像陌生人的夫妻在这个时候突然心有灵犀有了惊人的一致,都看中了同一家酒店,而且巧合地同时出现在那里。

强心剂是伊旭杰打的,但是,就像一个只想仰头欣赏苹果的人突然被一只自然成熟的苹果横空掉下砸中一样,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没有预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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