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乌妮格家族(6)

老铁子被自个儿肚子的咕噜咕噜声给闹醒了。

老汉索性起炕,与其躺在炕上饥肠辘辘,不如到户外雪野上去走动走动,运气好还能撞上野兔野鸡什么的。不过他也知道这多半是枉然。坨子上幸存的动物也在挨饿,连年的枯旱,草木凋零,莽莽百里沙坨也不会有几只活物存在。

老铁子穿上破旧的羊皮袄,又把从不离身的投猎棒别在腰上。投猎棒,二尺多长,手柄处用铜箍绕护,弯头有一块椭圆形小铅坠儿。这是沙坨子里营生的男人们平时喜欢带的便当武器,在野外遇上狼可自卫,撞上野兔儿可投掷。老铁子掷投猎棒颇有造诣,臂力过人,能击倒五十米开外的野物,准头极佳。据说,他年轻时遇过一次沙豹,来不及开枪,扑过来的恶豹咬住了他的腿,危急中抽出后腰上的铜头投猎棒,一下子击碎了沙豹的天灵盖儿。

外边,大雪封门,一股寒气吹得他打了个冷战。

他向院角狗窝吆喝一声:“大黑!大黑!”可那里没有动静。以往一听主人呼叫便跑过来厮耍的爱犬大黑,今天没有一点儿动静。他发现,有一串出院的狗爪印留在雪地上。

“它倒自个儿先去觅食了。”老铁子拴好院门,跟着狗脚印儿向村外坨野走去。

全村还在沉睡。唯有村长胡大伦家那只失准头的公鸡,虽然迟了,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在啼鸣。村东头老喇嘛家的烟囱在冒烟,老喇嘛吉戈斯每天早起念晨经,让侄媳妇早早起来烧火,这是惯例。村南传出一声尖尖的狗吠,这是供销社的护院狗,虚张声势地叫嚣,毫无实际意义。再晚一些,就是女人们了,抱柴、担水、生火、喂猪、吵骂、催孩子上学、揪丈夫起炕干活儿……然后就渐渐又复归平静。上学的走了,下地的也走了,女人们自己也走了—下碾道、挖野菜、卖鸡蛋、去赶集。村里就剩下老头儿老太太,坐在热炕头烙屁股,无声无响。他们该说该干的,早已说完干完,剩下的只有等待。

老铁子跟着大黑的足印儿,走向村西北的坨地。银白色的雪野,展现在他的眼前。大黑的脚印一直往前伸展,它好像发现了什么,直奔目标。不久,在自己铁家坟地的榆树林边儿,老铁子发现了大黑的影子。大黑早已迷迷糊糊地晕倒在雪地上。附近地上,全是大黑转圈走动的爪印儿。老铁子暗暗吃惊,大黑是一只挺有灵性的猎狗,夜里它遇见什么了?如此狼狈,昏睡不醒。他使劲踢了一脚大黑,又往它耳朵里猛吹一口气,大黑这才一激灵,挣扎着起来。

老铁子以猎人的目光,开始搜索观察,不久便发现了一堆兽类粪便。老汉的眼睛顿时亮了,这是狐狸的屎橛子,夜里来过狐狸!乖乖,这一带沙坨子,狐狸绝迹有年头了,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难怪大黑遇上麻烦,显然它是让这只狡猾的狐狸给耍了。他深为大黑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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