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又有一辆机车推着一节客车车厢挂在专列的后尾,这节客车车厢的门口和站台上都布上了哨兵。吴铁锤觉得有问题,客车车厢,显然说明有领导前来,恐怕还会是不小的领导。既然过来了,就索性弄个明白。
吴铁锤说他是营长,是这个列的指挥员。哨兵没有拦他,看着他身背二十响驳壳枪径直登上车去。
车厢里烟雾弥漫,一伙人正围在一起低头弯腰看着地图。中间有过道,两旁是一排一排的木头椅子,车顶上挂着几盏马灯。靠最后头的地方安着一个烧煤的炉子,铁皮烟筒直直地通向车外。
“报告!”吴铁锤对几个低头弯腰的人打着敬礼。
这几个人抬起头来。吴铁锤看清了,一个是他们团的团政委张之白,一个是师参谋长范书宝,而靠窗口坐着的两个人,一个是师长黄天柱,一个是师政委向修远。夜晚很凉,几个人都把土黄色的日本军用大衣披在肩头上。
吴铁锤一见是师领导,灵机一动,又喊了一嗓子:“报告师长政委,营长吴铁锤前来报到!”
黄天柱说:“你不好好带部队,跑到这里干什么?”
“我来侦察侦察,不是,我来看看领导们有什么指示没有,我们一个车呢,我总得要过来看看。”
“没什么好看,给我管好你的人,看好你的门,别给我跑肚拉稀就好。”
“是,一定带好部队,绝不跑肚拉稀!”
张之白问他:“部队都上车了?”
“都上车了,就等着领导们一声令下开拔了。”
向修远这时候说:“部队情绪怎么样啊?大家有没有什么反映?”
“部队情绪很好,反映嘛,就一条,不知道往哪开、去打谁。”
向修远笑了:“还能打谁?都是反动派嘛,打哪个反动派也是将革命进行到底。”吴铁锤说:“对,打倒反动派,将革命进行到底。”
范书宝看着吴铁锤,严肃地说道:“不要瞎想瞎琢磨犯自由主义,部队就是正常的调动训练。”
吴铁锤辩驳道:“谁犯自由主义了?就是随便说说。”
范书宝有点不高兴。黄天柱从木头椅子上站起来,对吴铁锤说:
“一个优秀的基层指挥员,除了顽强的战斗意志战斗精神,眼睛里要有敌情,肚子里要有胆量,脑子里要有办法。你给我说说,你脑子里现在想的什么?”部队的任务可能会有重大变化,可能会取消原来的攻台计划而去朝鲜,这是这些日子吴铁锤和欧阳云逸私下里的一致看法。但是上级没有明确,他们就不能犯自由主义。吴铁锤把大盖帽摘下,挠了挠短短的头发茬子说:“不瞒师长,我现在想的是从哪里弄一些棉帽棉鞋棉大衣,我小时候听说过,那个地方冷得很。”
他本来是想说“朝鲜那个地方冷得很”,可是一想还是别惹事,范参谋长已经有感觉了,话到嘴边,把朝鲜两个字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