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3月3日早晨,我和程义超一起回农场,先坐渡船过江,下了船便开始30分钟的沿岸步行。一路上,我和程义超又谈到了考大学。我天真地对他说:“也可能我本来是处于可录取可不录取的临界线上,但主管录取的人也许把我的名字勾了,说还是让这个李镇西明年再来吧!”这时,同在我们公社的另外一名女知青从后面跟了上来,参与了我们的谈话。她属于“老三届”,下乡已经8年。说起高考,她激愤而又滔滔不绝,她说她不相信有什么公正录取,她说:“一切都是假的。”她又说到她下乡8年的艰辛,并大肆发泄对上山下乡运动的不满。她的“反动言论”使我和程义超目瞪口呆。我觉得她说得好像有点儿道理,但不敢附和半句。
说着话,就来到了杨家场街上。杨家场只有一条一百米左右长的街,我和程义超路过茶馆时,突然听到里面有人叫我的名字:“李镇西!”我仔细一看,是同生产队的一个知青,他接着说:“李镇西,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我觉得他是在耍弄我,便没有答理他。但这时,我身后的邮电所里传出了女营业员的声音:“李镇西,你的挂号信!是大学通知书!”当时,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程义超拉着我的手,进了邮电所。当拿着那封挂号信并看到信封上的“四川师范学院”一行字时,我知道这的确是真的:我考上大学了!
但我十分克制自己的激动。从场上到农场有一段河滩路,程义超陪着我向农场走去,他不停地祝贺我。我抑制住自己,久久没有开启那将改变我命运的信封。快到农场时,我才小心翼翼地慢慢启开信封——注意是“启开”而不是“撕开”,我确实是把信封的封口一点一点启开的,这样,信封打开后,封口处仍是完好如初。原来我收到信,都是迫不及待地撕开的,而对这封装有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信,虽然我比任何时候都急于打开它,但我实在不忍心把这封珍贵的信撕坏了。所以,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表现出了罕见的耐心。从开启这封信到现在,21年过去了,我一直保持了“启开”而不是“撕开”信封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