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陆地的葬礼(10)

我知道这属于国家机密,但我们现在谈谈也无妨。艾米丽总统上次访华时,跟王主席有一个商定,就是中国要增加对美国的援助。这种援助是全方位的,除了经济,还包括文化和体育。据说这个秘密协定有一个庞大的内容清单。它的目的就是重新打开中美交往的大门,帮助美国走向复兴。这次围棋队来访,是国家大战略的一步棋啊。”

“嗯,这倒有可能。”余潜风装模作样摸了摸辫子,“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临行前被交代了一个任务:向美国人民宣传优秀的中华文化,介绍中国国内的真实情况,减轻他们对外部世界的不信任感。”

“你看,所以嘛。我听说,随后,还有京剧团、川剧团、徽剧团、杂技团、魔术团、象棋队、麻将队、武术队等等,都要过来。我有一个朋友,他正准备在费城开京剧夜总会。这好像还是文化部投资的。听说一些思想开明的美国年轻人对京剧很疯狂。有消息说,国内对美国的情况很着急。虽说现在访美不安全,但通过官方途径派来的团队,自去年下半年起便数量猛增,一波接一波,使人觉得像是封神演义呐。”

“那么,你说,国内提前就知道这场灾难么?我们老早就盘算着要救美国人了么?为此不惜冒这样的风险么?”

“这也难说呢。中国现在很富于预见性和谋略性。”

“这后面有什么背景和深意呢?”

“我估计,还是大战略的考虑吧。最近有一种传说,就是整个世界在经历长期和平和繁荣后,即将进入一个新的动荡周期。只有中国和重新强大起来的美国联手,才能制止人类走向毁灭。”

“是说中国和美国这两个国家吗?”国手们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好多人在这回比赛之前连美国这个名字都没有怎么听说过。只有曹克己拿出《周易》,看着上面那一黑一白、白中有黑、黑中有白的阴阳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的,中国和美国!”

毛老板侃侃而谈,两眼炯炯有神,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传奇人物,__却没有作进一步的解释。大家听呆了,但一想到中国人肩负的责任,就都用力挺起了腰板,觉得再大的洪水也无所谓了。

这些故事的确是棋手们平时闻所未闻的。在国内的时候,“阿曼多”把很多关键信息都屏蔽了,因为它代替我们思考,这就使得大家不太明白人生的基本意义,包括我们作为中国人要履行的历史使命。倘若不是这场洪水,哪有机会听到如此生动而深刻的讲解呢。众人反而感激起美国的灾难来了。

我却想,为什么一定是中国和美国这两个国家联手呢?这里面有什么高深的哲理?这里面有什么宏远的寓意?这是又一件我直到六十年后也未能弄明白的事情。跟你们一样,我弄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吃饱喝足,又听了精彩纷呈的故事,时间好像过得快了一些。我再次来到窗户边,像个大人一样平静地往下看。

这时候,水面已经稳定下来,并且像被皮鞭抽过的皮肤一样锃亮。到处都是美国人的尸体在打圈圈。楼房被水冲垮后,里面的家具杂物和商品百货到处泛滥。大堆大堆的垃圾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水面上随处可见泛着白色泡泡的黑色堆积物,给人一种剧毒的感觉。很多地方冒出浓烟和火光。不少小船正在尸体和垃圾间寻找航路,竭力朝大海方向逃窜。给人的印象,就好像美国人正忙着出海捕鱼一样。一群群的动物也在往纽约之外浮游,队伍里面有狮子、老虎、大象和红狼。大概是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吧。只见狮子咬着老虎的尾巴,老虎咬着大象的尾巴,大象又咬着红狼的尾巴,很有纪律很有节奏地游着。这时肯尼迪鸟又飞回来了,东一口西一口啄食美国人的尸体,甚至虚弱的活人。它们叼起人类的胳膊、手掌、内脏和器官,乌云一样集群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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