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序 文明历史的叩问(5)

其三,美籍德国学者卡尔·A.魏特夫的《东方专制主义》。这本书有一个颇为惊人的副题--“对于极权力量的比较研究”。他的基本理念是以政治体制模式为文明核心,将人类文明分作两大类:西方民主文明和东方专制文明。包括中国、埃及、俄罗斯等大国在内的大部分东方国家,都是基于远古治水而生发的专制主义文明;西方世界则是民主文明。

大量的世界文明史研究著作,告诉了我们一个最基本的历史事实:人类文明的历史发展不是单一的,世界上有多少个国家,有多少个民族,便有多少种文明形态。它们千姿百态,色彩纷呈,各具特色,独树一帜。这些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文明体系,构成了人类生命史的灿烂华章。

值得注意的是,在所有文明演进史的研究著作中,关于文明起源与文明原创的探究与反思,都居于绝对中心的地位。这一现象的形成,有着深刻的历史逻辑。这个逻辑就是:不清楚某种文明的起源根基,不清楚某种文明的原创特质,便不能了解这一文明的衍生传承法则,更无法预测这一文明的未来变化趋势。

这一逻辑,提出了一个必然的问题--

文明,既然是社会生存发展的总体反映,为什么还要受到远去的历史的制约?

文明,是人类精神连续发展的外在化。

没有人类精神活动连续发展的积累,便没有文明的创造,没有文明的跨越。

正因为如此,任何文明形态的根基都深深埋藏于久远的历史之中。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它由涓涓细流汇成澎湃江河的历史中,必然有一段沉淀、凝聚、锤炼、升华、成熟并稳定化的枢纽时期。这个枢纽时期所形成的生存形态、生存法则,以及思维方式、价值理念、精神特质,等等,都具有极大的稳定性,具有极强的传承性。这些稳定的传承要素及其综合形态一旦形成,便如同生命基因对一个人的决定性影响一样,将永远地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影响或决定着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生命历史的发展轨迹。这种在早期国家时代生成的独具特色的稳定的生存方式,是一个族群永恒的文明徽记,将之与其他

一切族群的生存方式显著地区别开来,就形成了世界民族之林中无数的“这一个”。这种具有极大稳定性与传承性的创始期文明形态,我在 1993年所写的长篇历史小说《大秦帝国》的“序言”中,称之为“原生文明”。原生文明,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进入自觉生存状态的第一生命载体。原生文明,是一个族群摆脱自发生存状态,进入到理性生存阶段的社会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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