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3)

斗争法则,从来都是上行下效的。未到而立之年就做了中山大学第二任校长的米夫,以斯大林的信徒自居,在“清党”行动中,他对治下的中大采取高压政策。王明成了他最坚定的支持者。中大的清党,最终演变成一出“挟私仇报恩怨”的闹剧和悲剧。只要在历次斗争中与支部局结下怨怼的学生,几乎都被扣上托派之类的帽子,许多遭到格别乌的抓捕,下场悲惨。当然,这些被清除、被流放、被杀害的中国学生,只是苏联党内斗争的很小一部分。

到了1929年秋天,莫斯科中山大学更名为“中国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与国民党方面完全无关了。张闻天曾回忆道,到1930年暑假前清党才结束,七百多学生只有二百多人顺利通过,党员被开除党籍七八十人,团员大多数开除团籍,其余分别受警告、劝告处分。笔者想,中山大学这么多人是“反党”分子,斯大林一定极其失望。也就在这一年,联共(布)做出了莫斯科中山大学停办的决定,寿命只有区区五年。显然,清党运动及其结果,是学校停办的重要原因。

所谓清党,本是党内“纯洁组织”的一种政治运动和组织措施。清除的主要对象是所谓阶级异己分子、敌对分子、骑墙分子、蜕化分子、官僚主义分子、道德腐败分子、党和国家纪律的破坏者以及老的孟什维克等等。从俄共(布)到联共(布),先后进行了五次全党规模的清党,时间跨度为1919年至1939年。前两次是列宁时期,属于俄共(布):第一次清党在1919年3月至10月,规模不算大;接下来是1921年的清党,经过这一次清党运动,党员人数从1921年3月1日的73万,减少到1924年1月1日的47万,几乎减少了1/3。

与列宁时期“纯洁组织”的清党不同,斯大林时期的清党演变成了“清除异己”。斯大林有句习惯性的名言,是“我只要动一动小指头,谁谁就完蛋”。在1927—1929年、1933—1934年、1935—1936年,斯大林主事的联共(布),又分别进行了三次大规模的清党。在“斗争哲学”的指导下,“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做法,使清党严重扩大化。1936年联共(布)中央6月全会决定重新审查、纠正在清党过程中出现的一些错误;1939年联共(布)第十八次代表大会决定,废除定期的大规模清党。但人们哪里想得到,斯大林支配着一切,与他抵触即被视为异端,替代“纯洁党内组织”的,是斯大林在1937—1938年的大肃反、大清洗,不仅党内,而且党外,尤其是当时的军队,都被大规模清洗,以致二战爆发时,苏军几乎找不到几个能征善战的高级指挥员了。

一部联共历史,几乎就是一部“斗争”的历史。手头有两本“老书”:一是由当时苏联历史学家集体编写的《苏联共产党历史》(中译本为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二是联共(布)中央特设委员会编的《苏联共产党(布)历史简要读本》(中译本为解放社1949年9月版),翻开目录,触目皆是“斗争”二字。尤其后者,第一章的主题词是“斗争”,最后第十二章的主题词仍是“斗争”,章中每节的小标题,更是“斗争”二字不计其数。权力运行的制度与环境、历史与理想,培养、发展、壮大了斗争思想、斗争哲学、斗争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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