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两枝宫花的奇案

“读不懂第七回,莫读《红楼梦》”,此话源自周汝昌那句“读不懂这一回书,莫看《石头记》”,现已成了刘学的名言。他们所谓“读懂”的所指,其实只是脂本那首回前诗:

十二花容色最新,不知谁是惜花人。

相逢若问名何氏,家住江南姓本秦。

此诗点评周瑞家的送宫花一段故事。宫花本身并非什么了不起的罕物儿,贾府贵为堂堂国公府,更有元春这样一位显赫的贵妃娘娘,薛家又是皇商,他们府上很多宫中用度,何足怪哉?

即如本回的宫花,就送给了“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位二枝,下剩六枝,送林姑娘二枝,那四枝给凤姐儿罢”——她们都不是皇家出身,那么“宫花”为何成为刘学疑案呢?

原来回前诗重心落在“惜花人”三字,迎、探、惜、黛、凤五钗都不惜这几枝宫花,因为它实在太普通了,唯一的惜花人便是秦氏。按刘学的逻辑,秦氏惜宫花暗示她出身皇宫。

秦氏惜宫花确有象征,但迥异于刘学的想象。十二枝宫花诚然来自皇商薛家,可是一经凤姐过手就变味了,变成不再是单纯宫中用度了。

查周瑞家的送宫花的线路图,当她来到凤姐院中时,凤姐在做什么呢?在和贾琏白昼行房。恰在此时,那四枝宫花送了进来:看官细想此情此景,您说宫花到这里变成什么了?

更要命的是,凤姐收到宫花时立马想起一个人来,甚至想都不用想就把四枝宫花分出两枝来送给这个人:您说这个人会是个什么品性呢?而此人非他,正是秦氏!

本回回目作“送宫花贾琏戏熙凤”,正好应在凤姐送宫花给秦氏这件事上,宫花的象征义直指房事!回前诗提示秦氏惜花,原来她所惜的就是凤姐行房带出来的两枝淫花啊!

秦氏惜淫花,您说她应该是个什么人?

凤姐与秦氏闺情深厚,倘若凤姐在别的场合送花给秦氏,或者周瑞家的送花来时凤姐在做别的事,那的确没甚可疑的。

然而事实上作者就意味深长地在这里写了凤姐行房。而且凤姐派了谁去给秦氏送花呢?粗心的读者以为是周瑞家的。错了!您看原文:

“先叫彩明来,吩咐道:‘送到那边府里,给小蓉大奶奶戴。’次后方命周瑞家的回去道谢。”(第7回)

作者特地避开周瑞家的,而安排彩明做这两枝宫花的使者,行文陡起波折,这难道不值得留意吗?

显然,宫花经凤姐之手就变得跟第5回秦氏卧房中的甜香、春画、艳联、妆镜、金盘、木瓜、卧榻、珠帐、纱衾、鸳枕一样,成为“淫花”了。

借用刘学的话说,这两枝宫花就是暗表男女风月的一个“符码”,属于对秦氏流荡的一种隐晦处理。其明写凤姐行房是宾,暗写秦氏流荡是主。别忘了5至16回的女一号是秦氏,其次才轮到凤姐。

综上,回前诗的“花”象征淫花。前文引古诗证“家住江南本姓秦”一句寓有艳情意味,与“惜花人”呼应,皆暗表秦氏流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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