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两个人的较量

张仲平回到公司,推开休息室的门,却见曾真还在,正裹着他的毛巾毯睡觉,便悄悄地退了出来。

张仲平对小叶说:“你把下面的花统统买上来吧。当然要挑选一下,蔫的不要。”花店就在楼下,剩下的花儿已经不是很多了。刚才张仲平路过的时候就准备把花带上来,但他又怕曾真走了。

等小叶出门之后,张仲平来到拍卖大厅,将临马路的窗户打开,让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成为一种背景,然后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张仲平告诉唐雯说,今晚又不能回家吃饭了,要跟省高院的朋友谈点事。

小叶捧着一大束鲜花进来了,张仲平拿进休息室,把花搁在了电视机上面。

张仲平坐在茶几上看着仍在沙发上睡觉的曾真,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真的差点把她当成夏雨。

曾真翻了一下身,侧卧在沙发上了。

张仲平欣赏着曾真的睡姿,没有半点心跳加速的感觉。这跟他与其他女人在一起时不一样。他跟她们在一起时总是直奔主题,恨不得在几秒钟之内就找到书中的华章和中心思想,否则心里老是不踏实。曾真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他对她是亲切的、宠爱有加乃至由着她的性子的。

今天是个好日子。几个小时以前健哥透露给他的信息让他心情愉快。对于曾真来说,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多大了?对了,她属羊,今年应该是24岁。本命年,大生日了。他是跟她第二次见面时知道她是属羊的。在时代阳光拍卖公司的拍卖会上,他们两个提前溜号,他请她去吃冰激凌,开的就是她的车。她的车上挂满了公仔,全是羊。当时他跟她开玩笑,说你得小心一点。你属羊我属虎,羊入虎口,你还有救吗?迟早要把你吃掉。

张仲平望着睡眠中的曾真,已经拿定了主意,要把两个人的好日子变成一个特殊的日子。他跟她见面三次了,已经很久了。何况他还给她写过那么多的诗。除了夏雨,他的那些女朋友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会写诗的。

他觉得她的眼睛慢慢睁开以后,突然睁大了。她的像新春的柳叶儿一样秀美的眉毛,微微地皱起来了。她看着他,有点嗔有点羞的样子。曾几何时,夏雨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

张仲平让她看着,然后,头朝身后的电视机轻轻地摆了摆,引导她去看上面的花。张仲平说,祝你生日快乐。曾真的眼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了那些花。曾真的眼光停留在那些花上,好像有点发呆。

后来,她回过眼神来看他了。他认为她会说谢谢。她却没有说。她为什么连一声谢谢都不说呢?她是不是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那么,她是愿意接受他的了?

他和她互相看着。那种对视是猎手与猎物的对视。没有回避。好像谁最先移开目光,就是示弱,就会立即落荒而逃,成为对方的牺牲品。谁是猎手,谁是猎物?一般来讲,猎手还是由男人来充当比较好一点。如果最后变成了狐狸打猎人,那只能说明猎人太差劲或狐狸太狡猾。

猎手是需要首先采取行动的。张仲平早在不知不觉中坐在沙发上了。就是曾真躺着的那张双人沙发。他的两条胳膊也撑在沙发上,将曾真的小脑袋罩在中间。他轻轻地抬起右手,选择曾真左边的鬓角作为接近的目标。他要将手指像一把桃木梳子一样温柔地穿插进她的头发,咖啡色的头发,一丝一缕地从指缝间滑落,丝丝入扣,柔软而舒服。但是,曾真小脑袋一偏,躲开了。这一次的躲闪完全在张仲平的意料之中。他改换了一下方位,这一次是左手对右边鬓角的侵略,又被她躲开了。张仲平的登陆失败了,曾真一连躲了两次,却仍然盯着他。关键的问题是她没有叫。来自猎物的无声的抵抗却总是要有的。否则,那种唾手可得的胜利,岂不是一点趣味都没有?无声的抵抗属于一种原始的形态,等于一下子就把两个人的较量,界定在了体力劳动的范围。语言的抗拒就不一样了,会使追逐与逃避上升为思想与精神的范畴,使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因为形而上的东西总是莫测高深的,往往在没有找到问题的症结之前,就已经误入歧途。

张仲平一点也不着急,他重复了几次,却总是无功而返。他觉得自己的嘴应该加入战斗了。乖乖别闹。他轻轻地说,像哄一个孩子。明明是他自己在闹,却要她别闹。是一种典型的贼喊捉贼的搞法,企图通过这两个字原本的意义,造成猎物心智方面短暂的迷失,让她觉得仿佛真的是自己错了,从而乖乖就范。曾真没有上他的圈套,她将两条胳膊反撑在沙发上,企图突破他肌肉发达的胳膊构筑成的封锁线。怎么撼得动?而且适得其反,负隅顽抗的结果,恰恰让他缩小了自己的包围圈。她不得不用自己的两条胳膊乃至于整个身子来承担两个人的重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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