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平跟接龚大鹏那个案子的侯昌平在中院执行局办公室见过几次,还是一个地区的老乡。
张仲平平时很少待在公司里,大部分时间泡在法院。他不抽烟,不喝酒,但总是在汽车尾箱里放着两三条精品熊猫。上法院的时候,再往口袋里揣上几包。逮着办公室只剩下某一个他要找的法官,会很自然地往人家办公桌上扔一包,培养人缘。
侯昌平却没有抽过张仲平一根烟。这倒不是因为张仲平以为侯昌平在执行局不吃香,又快要退休了,拿不到好案子,因而没有把他列入工作重点。张仲平是不会吝啬几包烟的,也曾经给侯昌平扔过烟,但侯昌平不要。这跟别的不抽烟的法官不一样,谁也不会把一包烟当回事。自己不抽,可以转手送给同事。硬生生地要撒烟的人收回去,多少是件尴尬的事。当然,侯昌平那次也没有让张仲平太难堪。他打了个哈哈:“我不抽烟,只喝一点小酒。哪天小老乡方便,请我在哪个路边小店喝两盅就行了。”张仲平马上就邀请他,侯昌平说:“张总你也别那么心急,咱们来日方长,我也就看是你张总,换了别人我是不会向他讨酒喝的。”不管侯昌平说的是不是真话,他传递给张仲平的信息,是已经对他另眼相看,这就不错了。
张仲平今天就是给侯昌平送酒来的,整整一箱。
开门的是侯昌平,看到张仲平,一下子愣住了:“怎么是你?快进来快进来。”
张仲平进门之后也有一点发愣。
让张仲平吃惊的是侯昌平的家境状况。那是一套二室二厅的房子,六七十平方米。房子没有装修,地面涂着枣红色的地漆,中间一块磨得露出了水泥的原色。客厅里有个三人沙发,是用黑色人造革做的,右边扶手上可能有个洞,用伤湿止痛膏贴着。高低柜上放了一台53厘米的彩电,居然是手动的,而且颜色有点失真。
侯昌平一家三口:儿子才十几岁,正在念初三。侯昌平是从部队转业来法院的,干了差不多大半辈子。他三十多岁才结婚,老婆一直怀不上孩子,直到侯昌平四十五了才怀上。他老婆那时已是高龄产妇,一怀上,侯昌平就没让她上班了。两口子中年得子,宝贵得不得了。
侯昌平安排张仲平在沙发上坐下,说:“儿子准备高中会考,就不让他出来跟你见面了。”他说话声音很小,生怕影响了另外一扇门后面刻苦用功的中学生。
张仲平并没有准备跟侯昌平谈胜利大厦的事,他想待个三五分钟就走人,丛林的电话正好让他有了告辞的借口。见张仲平准备起身,侯昌平用嘴努了努放在门后边的那箱酒:“张总,这是什么意思?”张仲平说:“一箱酒。我有个朋友办了个酒厂,送给我的。我滴酒不沾,就借花献佛,让老乡尝尝。”
“是咱们家乡的那种米酒吗?”
“不是,是一种保健酒,擎天柱牌。”
“擎天柱?这不是省里新开发的旅游风景区吗?那里产酒?多少钱一瓶?”
“还没有上市,我也不知道价格。我朋友去年参加糖烟酒会,在我们公司的拍卖会上,光买‘擎天柱’三个字的注册商标和配方,就花了几百万。听说挺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