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相生 第七章(1)

陈晚去纽约面试的前一天晚上,她穿一件连身短裤,套一件针织衫就跑来河边。收拾妥当行李,她不自觉地就往河边去。骆威与她传简讯,说跟兄弟在一起有事,又问她在哪里。

“去跟它道个别,明天去纽约。”

“那只章鱼吗?”骆威让她早点回去,问她冷不冷。她被骆威一问才觉察出夜里是真的带着寒气了,夏末,天空中一个星星也没有。

他们互相传几通简讯,最后一封骆威说:“回头。”

晚儿穿着长裤,没有穿袜子的脚把寒气都透进身体里。她看见一对男女把车子停在河边,正是骆威那晚停过的位置。女孩穿一件玫瑰图案的连衣裙,翩翩走下车来。陈晚望着隧道出口的方向,知道今晚不会有机缘巧合,而骆威也再不会传一通简讯让她回头,她回头,他的车已开到身后。那画面蒙了一层保鲜膜,膜下的夜空和车道都是透亮的,对岸的波士顿生鲜活曜。

她想起那晚他与她说,我骗你的,根本没有什么小章鱼,这还没到入海口。

“我知道。”

他说你真不让人省心。

“我知道。”

“老实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陈晚只说我想你,他说我不希望你想我。

他们喝过酒的玻璃杯碎成一块块,隐没在草地里,尤其难以发现,陈晚拾起一块玻璃,原先华润盛酒的器皿,红浆在杯中回旋,轻摇杯脚,两个人说出了万语千言;它们现在碎作万段残体,陈晚想附近慢跑的人不要踩到才好。总有几只好奇的松鼠,人有鞋子,而松鼠是不穿鞋的,虽然它们可憎,也总是无辜。

秦雪听到这里,往陈晚碗里添一块辣子鸡:“我就是讨厌你们这些文艺青年,不疯痴不成活。认真成癖。”她又说,女人总要记得给自己留一手。她说你长得干干净净,这么美的一个女孩,怎么就陷进他这摊沼泽里。

“认真有错吗?”陈晚问出口,觉得日子怎么把她磋磨成这样没有主见的人,她猛然觉得这就是最终一个女人,以前学的诗词歌赋,都要教她把自己当做一个男人来看。

秦雪说:“认真总是错的。”

“不认真就不美了。”

“吃饭和美哪个重要。”

陈晚说:“吃饭有什么重要的。”

秦雪收了她的碗筷,倒进洗碗池里:“你别吃了。”

罢了,秦雪下楼去找她,她没有知觉地坐在那儿,问她饿不饿。

陈晚说她不饿。她说这就要开学了,明天回去准备一下。秦雪说这就对了。“你记得,好好吃饭,比什么都重要。”“你的眼睛多像以前的我,要认真,要美,一切都不顾的,非想着要让生命开出花儿来才值得。”

“我跳舞的时候,也是较死劲。别人都走了,我就是不走,练功房里灯火通明的,只有我一个人还在练。我其实没有什么天赋的,光是喜欢,光觉得女孩子就应该美美的,就去跳舞。我不知道是我的执着还是我爸爸的面子让我当上舞蹈队长的,我每天都最后一个走,所以也没有人反对。但我的身体是硬邦邦的,怎么也练不软。我对着镜子,盯着自己的身体看,一点一点地与我自己的身体说话,一点一点地认识我自己的身体,我的脖子粗壮,皮肤又没有光泽,化妆上台的时候,上妆的老师都要嫌弃我的。

“可是没有人比我认真。

“我为了跳舞,连功课也不肯做,累得掉眼泪,妈妈也叫我不要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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