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有个部门叫防腐部,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对尸体进行防腐的部门。防腐分药剂防腐和冷冻防腐两种方式,就算是药剂防腐,最后也要进冷冻室——停尸间。停尸间专门处理一些推迟火葬的尸体、无人认领尸体、官司中要进行保存的尸体。
防腐部部门收入最多,且是明码标价,我们火化部收红包的灰色收入,与他们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刚来的时候,我不知道防腐部就在我们旁边。其实,告别厅、防腐部、化妆间等都在这栋楼里,场长的办公室远点,火化间在这栋楼的最里面。
捡骨次日,我把谢思送的汤摔了之后,就内疚地去火化间上班了。
我不紧不慢地走过告别厅,告别厅里面人慢慢多了起来,眼前永远都是一堵黑白相间的墙壁,墙壁上面一般都挂着“奠”字和“灵”字。这里没有欢笑,只有伤感和哭声。我本来就心情不好,还是离开这告别厅吧。
然后,我走到后面的一个办公区,门上写着“防腐部”几个字。
好奇心促使我走了进去。
进去防腐间,见到好多同事在忙着,我也不一一过去打招呼,我是顺道来看下嘛。来到火葬场后,见得最多的就是“热气”,不是热情。
防腐部里基本都是男的,他们负责药剂防腐,有的神防腐之后,被送到化妆间,多数被送到冷库。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围着一具尸体在喷一些东西。
进来后我就觉得奇怪,这里蛮冷的,可是也蛮香的,与我想象的不一样。
想着想着,我终于想明白了——这部门的工作核心在于一个“防”字,而非“腐”字。想通之后,我居然忍俊不禁,咯咯地笑了两声。
正忙着的几个同事听到笑声,抬起头来看我,用眼神来骂我!肯定是骂“这人咋这样”。
我失态地捂住嘴,正欲离开,心想我怎么这么控制不住自己,在神的面前笑,要是被神的家属看见了,人家会多气愤?
“你!出来!”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回头一看,是个女的,留着长长的头发,身穿白大褂,可是戴着口罩,我判断不出她的年纪。
我指指自己,道:“我?”
她说:“出来。”
我当时想:不会被领导开除吧?我才进来啊!我深深地认识到,宁在被窝里哭,也不要在火葬场笑!
那女的走向走廊,我在后面心惊胆战地跟着,以为她会带我去场长办公室“接受教育”。
“领导,领导。”我叫道。
那女的回头看着我,她的手还是插在白大褂的兜里。
眼珠转动间,女子的眉毛慢慢地舒展开来,不是说眉开眼笑吗?这女的眉毛真好看,起码不凶。
“领导,我错了,我刚才发出笑声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而是我想到了什么。领导,误会了。”我解释说。
“知道错了?”那女的说。
我使劲地点头。领导出声比不出声安全,这又是我的新认识。我觉得来到火葬场之后,对人生、对世故,无时无刻不在学习与参悟啊!
“错了要怎样?”领导说。
“开除!”我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好。”女的说。
我的妈呀!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指头吗?
“不是的,不是的,领导。我不是防腐部的,我……”我说。
“那你为什么到其他部门去,不在自己的岗位上好好工作?”女的说。
“我……我是路过这里……我正去上班。”我说。
“哪个部门?”女的说。
“领导,我是火化部的。这不,我是刚来的,顺道看了一下。您这个部门,工作态度很严谨啊。”我想拍马屁,让领导打消刚才让我辞职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