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衙内弟弟惹的祸(3)

所谓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跟脑袋上的官帽子比,老婆有时被调戏一下,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

可林冲老婆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一回家就又哭又闹,甚至要死给林冲看:好你个林冲,奴家被人欺负,你一个屁也不放,亏你还是个教头,平常你舞枪弄棒,一身臭汗,不体贴奴家,奴家好郁闷,可奴家认了,想着你练一身本事,好保护奴家,没成想……。林冲跪在搓板上,头上顶个尿盆,无奈地道:宝宝别哭了,都是哥哥的不是,哥哥看见宝宝委屈,心早就烂了,可哥哥有心没胆啊。咱得罪不起衙内们啊,弄不好丢了工作,宝宝吃啥喝啥?我不是没屁或不想放屁,我都快憋死了,心肝,我是有屁不敢放啊!

女人想想也是,但还是觉着委屈,指着林冲道:可奴家清纯少妇一个,被臭流氓大庭广众下吃豆腐,人家以后怎么做人,呜呜!林冲赶忙安慰道:宝宝别哭,哥哥知道宝宝是何等清白人物,其实那没什么,哥哥的很多同事,整天都在研究头儿的胃口,看他有没有心思吃自己女人的豆腐,好及时送过去。经林冲这么一说,她也不闹了,睡了。但由于没有老婆开释的指令,林冲在搓板上跪了整整一夜。对他来说这早已习惯了。

同样回家后要死要活的,还有高衙内。他内火中烧,茶饭不思,对所有人大喊大叫:你们听好了,我要办林冲老婆!没办法,他的幕僚帮他设计了一系列圈套,诱引林冲往里面钻。结果搞得林冲老婆香消玉殒,林冲被流放。流放途中,由于铁哥们鲁智深动不动出来捣乱,总算捡到了一条命,在风雪交加的夜晚,万般无奈上了梁山,如此而已。

这个故事后来被民间演绎得很厉害,在我看来其实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类似的故事在我朝天天发生。关于高衙内,我师兄曾把他作为一个人类学的范例,做过深入细致地研究。类似高衙内这样的公子哥儿见了女人就上的问题,学术界有各种见解,如内分泌过旺说、道德缺陷说、价值观扭曲说、极端自由主义说等等。师兄说这都是扯淡,真正的病根是权力的傲慢!

我师兄说,中国向来以儒家思想作为立国的伦理体系,强调所谓中庸、教化等等。儒家伦理的根基是人性本善,所谓“人之初,性本善”。他们认为只要提高人的道德水平,搞所谓好人政治,就会天下大治。其实这是一种极其庸俗的政治学观点。一个健康的政治制度应以人性本恶为出发点。人性本恶是荀子师徒的观点。 贪婪、好色是人的天性,靠简单教化是不行的,必须建立一套完善的惩治体系。你高尚不高尚,愿不愿当好人是你自己的事,但你为非作歹,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甚至要了你的小命。

类似高衙内这样的公子哥儿之所以看见女人就上,跟他的内分泌、价值观没有关系。凡正常的男人,见了美女,身体反应跟高衙内没什么两样。问题是你敢不敢,大多数人因为心存畏惧,流点哈喇子也就罢了。高衙内之所以敢玩到底,因为他认为权力赋予了他超越任何规范的绝对自由。他从来不考虑敢不敢的问题,只考虑自己要不要。这就是权力的傲慢。师兄说,真正推动高衙内胡作非为的,不是他的小弟弟,他的小弟弟跟我们没什么两样,而是不受约束的权力。有一年,为了批一块地我到东京出差,顺便给高太尉和夫人送了一大批财物,并请他到著名的“天堂人间”玩乐。尽管高俅当时已被我做成了老泰山,但我们之间很随便,比如说我请他一起泡妞,那是常有的事。用他自己的话说:都是男人,讲那么多规矩干什么,只要让老婆不知道就行了。当然,他指的是我老婆,他的女儿,至于他老婆知道不知道,他根本无所谓。

闲聊间,提起这段往事,我不解地问:泰山大人,像您这样在历史上少说也可以排进前几名的伟大政治家,怎么会为了让儿子玩个女人,而且是别人的老婆,非要把自己的手下赶尽杀绝呢?

高俅听了我的话很不高兴,满脸怒色,吓得女按摩师直哆嗦。可我无所谓,接着问:现在民间有很多私刻的书,都是这样说的,您不觉着有点伤面子吗?

高俅沉吟了片刻,用低沉但极其有力的声音道:谁叫他清高!虽然短短几个字,我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原来林冲命运的巨大转折,我大舅哥的小弟弟并不是主因,最多也就是导火线而已。

在梁山泊,提起林冲,张口闭口就是80万禁军教头,好像很了不起。其实在大宋官场上,禁军教头是个很一般的职位,也就是武术教练而已。说好听点就是个小技术官僚。类似这样的教练,大宋军队里有一大把。梁山泊或江湖上之所以他它当回事,只是因为跟宋江这些小吏比,那也算是个不错的招牌,更别说大部分人是打鱼、贩私盐、开黑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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