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里夫人思念亡夫的日记(2)

我不知道当天晚上和夜里是怎么度过的。第二天,我把一切情况都对艾莱娜说了,她一直待在让·佩兰家里[1]()①。直到这时我才告诉她你头部受到了重伤,不能让她看到。我们在为她的亡父守灵时,她在邻居家还在开心地玩耍呢。当我跟她说的时候(我坚持要亲自告诉她,因为这是我作为母亲的责任),她一开始还听不明白,我走了,她一句话也没说。但是,随后,听说她就哭了起来,吵着要来找我们。回到家来,她大哭了半天,然后又去了她的小朋友们家里,想法忘掉这一切。她没有问任何详细情况,开始时,她害怕提到她父亲。她大睁着惊恐不安的眼睛看着大家穿着的黑衣服。重又回到家里来睡觉的第一个晚上,她是在我身边睡的,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她迷迷糊糊地伸出胳膊在摸我,伤心地问:“妈妈没死吧?”现在,她看上去好像是没再想这件伤心的事,但是她又把我拿掉的挂在她房间窗户旁的那张她父亲的照片要走了。今天,在给她的堂姐玛德莱娜写信时,她没有谈及她的父亲。她很快就将完全忘了她的父亲,再说,她以前就知道她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但是,失去了这么一位父亲,对她的一生会是一个重负。我们也永远弄不清这一损失对我们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我经常梦见我的皮埃尔,我经常对他说,这个像他一样善于思考、安安静静的女儿很快就会成为他的工作伙伴,她的最优秀的部分是皮埃尔遗传给她的。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给予她这些优秀品质呀?

我的哥哥姐姐也赶来了,他们真好。大家在这座屋子里聊了很多聊了很久。我们深感你已不在,我的皮埃尔,你可是讨厌吵吵嚷嚷的呀。艾莱娜同她的伯父、舅舅玩耍;在整个这段时间,艾娃在屋子里蹦蹦跳跳,无忧无虑地玩着、笑着、叫着,大家都在说话。可我,我的心灵的眼睛却看到皮埃尔躺在灵柩里,我的心在流血。我觉得自己快要把这悲惨的记忆抹去了,过去的深深的爱已一去不复返了。但是,实际上,我的悲伤在日益加深,我沉湎于内心的那个幻影之中。

现在,家里安静下来了,雅克和我哥哥走了,我姐姐明天也要走了。我身边的人在渐渐地遗忘往事。至于我,有的时候几乎完全处于一种无动于衷的麻木状态,而让我感到非常惊讶的是,我有时还可以专心搞研究。但是,完全平静的时候仍很罕见,特别是那种缠绕心头的悲伤总也挥之不去,而且还惴惴不安,有些时候,奇怪的念头会突然冒出,以为所发生的事只不过是自己的一种幻觉,觉得你马上就要回来。昨天就是这样,大门关上时,我以为是你回来了。

[1]① 让·佩兰是个物理学家,其家与居里夫妇家毗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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