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2月中旬,阿兰·德克莱克来找我谈话,说是有件事情让他很不放心。他说我不该不参加部门的周末活动,要我更好地融入到团队之中,又说各种聚会 常规的也好,庆祝性的也好 不该不参与。总而言之,要我表现出更多的“合作精神”。我同意了,尽管心里对那些活动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公司的交易员和销售员经常在周末聚会,聚会的情形我们也有所耳闻。之前我在中台工作的时候也曾经接到过一两次邀请,但都谢绝了。既然平时同事之间只有虚伪和假情假意,又何必花上48个小时假装亲密无间呢?我觉得这么做毫无意义。再者,因为工作的缘故我已经为兴业银行投入了太多时间,不希望再赔上周末两天到那种气氛中受煎熬。可是既然阿兰一再坚持,我只好照办。
星期五晚上,我们租车前往多维尔,总共有五六百人,都是衍生品部门的员工。其中大约有四五百名法国人,两百名外国人,绝大多数和我一样都是交易员。出发前我们已经包下了皇家酒店,只要能让属下的交易员有面子,兴业银行从来都是不惜血本的。抵达之后先吃饭,而后开了一个晚会,一切平静。接下来是散步,在多维尔的街上闲逛,到酒店的吧台喝酒。第一天晚上就这样过去,但重头戏还在后面。我一向讨厌集体活动,更何况我原本就是被迫参加的,果然第二天的安排让我大吃苦头。我们先被拉去赌了好几把,接着是一个抢答接力,问了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没多久我设法逃了出来,回了酒店。晚上先吃饭,然后是著名歌手雅尼克·诺阿的私人音乐会。
音乐会之后真正的狂欢开始了,众人近乎癫狂,尽情发泄。搞笑短剧、歌曲演唱、小品,节目一个接着一个,表演者和观众都很兴奋,在酒精的推动下亢奋的狂潮一浪高过一浪。我和别人一样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参加了几个节目。尽管节目很傻,表演很笨拙,笑话的品味很低俗,我却还是在那儿傻兮兮地笑。后来我看到了那天晚上的节目视频,吃惊不小。真是要从当时的情境中抽身出来做个旁观者,才能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小品把所有和银行有关的人都编排了进去:客户、同行,甚至包括我们银行的各位经理。把一些人的缺点和口头禅放大并反复渲染,以达到搞笑的效果。同时也没忘了强调说兴业银行是世界上最好的银行,兴业银行的交易员是世界上最好的交易员。短剧和歌曲反复阐释着功利而低俗的主题:性、业绩、奖金。克里斯托夫·米亚纳的名字也出现在了节目里。克里斯托夫和卢克·弗朗索瓦的职务相同,都担任银行股权与衍生品部共同主管。小品的主要情节是克里斯托夫应聘,参加面试。招聘人员问:“您对金融业的哪一部分最感兴趣?”扮演他的演员毫不犹豫、极平静地说:“票子呗。”整个大厅顿时沸腾了,叫好声此起彼伏。风险控制部门的女主管献唱一曲,曲调颓废且不说,歌词也和她的职务极不相称:“我们冒险挣大钱,无法又无天 ”销售部门的主管在一个小品中表演猜牌,他说:“女士们、先生们,诸位的工作任务和我们客户的理财需求是一样的,无非是找到利润。利润跑哪儿去了呢?这儿没有 这儿也没有 啊!利润稳稳地装在我的口袋里啦!”现场的人们简直乐疯了。与这些小品相互映衬的还有好多歌曲,例如:“想扮大款去买车,品牌得是法拉利,鲜红颜色真美丽。”阀门一个接一个打开,堡垒一座接一座崩塌。大主管卢克·弗朗索瓦本人也非常兴奋,笑得简直看得见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