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洛细细观察他。他又瘦又小，像火柴棒，大大的头，细细的身子。
“姐姐……”
“怎么了？”
“爸爸死了，”他停了停，声音更小，“妈妈也死了。”
她肩膀一抖，看向允圣熙，许久，摇摇头，“他们没死。是去世。”
“去世？”
“嗯，”她点点头，“去世，就是睡着了。”
睡着了，不再醒来而已……
她说话的时候，日光从四格窗外斜斜地透进来，落在允圣熙的脸上，他的脸被阳光映衬得那样安静，那样哀伤。
那年的春天，阴霾迟迟不肯散去，雨季似乎永远不会结束，阴霾的云层下笼罩着四合院，允洛在屋里给圣熙洗澡。
红棕色的塑料桶里边盛着温水，她舀一瓢出来，从他头上浇下，他张着眼睛看着她，任由清水刷过眼帘。
自从他放弃被收养、来到这儿和她共同生活之后，就总喜欢这么看她。一瞬不瞬地看，就像她随时都会消失。
桶里的水见底了，允洛得去外边的灶台加水。她站起来，转身的时候只觉衣角一紧——圣熙拉住她不让她走。
“我要去打水。”
他似乎没听见，不肯放手，不让她走。
她只能微微躬下身，迎上他仰起的视线，声音尽量柔和：“你数300下我就回来了。”
他直勾勾盯着她，眼珠是黑色的，望不到底。缓缓地，他终于松了手，允洛立刻拎着桶子跑了出去。
她踩着小凳子，踮起脚，刚好够到水壶把手。她把水壶拎下来，倒了半桶热水。水桶重了许多，她踉踉跄跄提着，一步步走回屋里。
“允洛！”
有人在叫她。
允洛把水桶放下，朝声音源头望去。一个人撑着透明的雨伞，正跨进大门门槛。
是景思阳。从五年级开始，她们成了同班同学。
景思阳扬一扬手里的笔记本：“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
“谢谢。”她接过本子。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她逃课了，因为圣熙跑到学校找她。她得带他回家。
景思阳无所谓地挥挥手，“谢什么谢，我走咯！”
看着那越行越远的背影，再看一眼手里的本子，突然记起圣熙还在等她，赶紧提着桶朝里走。
从她进屋开始，圣熙的视线就一直胶着在她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