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幸子在强罗的这家酒店下车后,马上有位乘客上了车要到小田原市去。这位乘客到了小田原正要下车时突然说道:“刚才在车上捡到这样东西,请你交还失主。”说完,递过一枚戒指来……后来一想,自己曾在后视镜中见过刚才到强罗的酒店去的那位女性乘客途中有过摘下戒指的动作,一定就是那位乘客不小心忘在车上的。于是返回酒店后便把戒指交到了前台。
“那你为什么不把戒指交到强罗的酒店去呢?”
“因为那位女性乘客在车上曾经问我,要在强罗的酒店待上两三个小时再回刚才的酒店去,不知道能否打到出租车。当时我还告诉她,如果届时找不到车的话可以随时打电话找我。还把一张自己的名片给了她。”
就在车子前灯劈开漆黑深沉的夜幕,沿着陡峭的崖壁拐来拐去地在弯曲的道路上艰难爬行时,我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对司机说:“请把车再开回塔之泽酒店去吧。”因为我心中已经暗暗察觉,这片深沉的夜幕前方等着我的将是更加深不可测的黑暗。我对司机说道:
“万一我妻子回来时又叫了你的车子,请不要把我来找过她的事情告诉她。”回到酒店后,我又把戒指还给了前台,并且嘱咐他们:
“要是见到我妻子,请把戒指直接交还她装作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了。”
说完我便回了房间。
前台的那位男子看来已经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接过戒指,说了声:“那好,我知道了。”
至于后来前台这位男子是如何巧妙地编出一套谎言把戒指还给妻子的,我就不得而知了,也无法责怪他假话说得像真的一样。总之,又过了两小时,即临近深夜时刻,幸子——这位刚刚成为我的新婚妻子的女人回来时,我还是装出一副不但不生气,而且放下心来的笑脸把她迎进了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担心你在散步途中误入森林走迷了路呢。要是十分钟后再不见你回来,我都想让酒店的人到附近森林里找找看了。”我说。
幸子进了门的瞬间,我先装作无意似的往她左手无名指上瞟了一眼,果然,那枚戒指依然好端端地在上头戴着。看来幸子是和别的男人见面去了……虽然我心里已经再清楚不过,她之所以摘下了结婚戒指,是怕影响了她与这位男子见面后一起偷情时的情趣吧。可是我只能佯装不知,脸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说起那天晚上的事,至今我也实在无法弄清幸子和我谁的演技更高明。
“啊,真对不起,说是去散步,其实是骗你的。刚才吃饭时服务生不是帮你点了杯葡萄酒吗?我看你明知这酒不好喝,但还是勉强把它喝下去了。后来我记得听人说过,这里有家强罗酒店,那里备有许多最好的葡萄酒,因此就想偷偷去那儿买一瓶送给你当礼物,好让你今晚过得更开心些。可是到了强罗酒店后不巧却碰见了一位高中时的同学……听她说起自己刚离婚,我倒不好告诉她自己刚刚结了婚的事了……在那里听她说了半天对前夫的抱怨,才拖到这么晚回来。那人说起话来总是没完没了,我想走也走不开。好几回我都想告诉她自己正出来结婚旅行,新婚丈夫还在房间等着呢……可是开头既然没有对她说实话,后来就更无法改口。直到那里的商店关了门她才肯离开,可是我想买的葡萄酒最后也就买不成了……实在对不起你。本想今晚让你过得更高兴,这下子却被她弄得反而乱了套。这也全怪我脸皮薄,不好意思把人丢下先回来。将来我会好好弥补你的,那瓶酒改天再替你买吧。这里先向你赔礼道歉了。”
说实话,那天我们俩都算是个好演员。幸子能把这种谁都不肯相信的谎话编得头头是道,而且脸不红心不跳地把它说得那样自然;而我虽明明知道她说的全是假的,却努力装出一副完全听信了的样子,说服自己把这些话当成真的。
其实,就凭幸子编出的那些谎话,根本就无法解释她为什么在出租车上要摘下结婚戒指的事实。可是我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既然她主动承认了到强罗酒店去的事,也许她所说的是真话吧。
我们像是在比赛谁表演得更好似的,接着,她满怀柔情地主动扑进了我的怀抱,我也情意绵绵地紧紧抱住了她……
此后的两天,我们俩人继续扮演着一对沉醉在幸福的蜜月生活中的新婚夫妇的角色。随后,我们又回到了自己的新居。回来后的第二天,我便使了些小手段,弄清了当晚在强罗酒店与幸子幽会偷情的那位男子的真相,这才明白,原来幸子已经与这位男子保持了很长时间的暧昧关系。
即使如此,我还是强迫自己相信,幸子是为了决心中止与那位男子的关系才和我结婚的,而举办婚礼当晚入洞房前的短暂失踪,也为了迈出人生旅途新的一步才到强罗酒店与他做最后的诀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