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桂小佳的妈妈,叫文秋凌——”中年女说。
“噢,噢,噢,您好。”我连忙说。
“小佳这一阵给你添麻烦了。”文秋凌说。
“没事,挺好的,您别客气。”我说。
“哎哟,大兄弟,你可别老您您的,那太见外,咱们是平辈。”文秋凌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往沙发那走。
“等等,您等等,咱们论得不对——”我一边跟着走,一边忙不迭地说:“您不能叫我大兄弟,您闺女可叫我大哥啊。”
“没事,咱各论各的,哪有那么多规矩。”文秋凌说着已经把我带到沙发上,我身不由已的一落座,她就凑了过来,手还是没放开,我使劲想甩,却被她抓得紧紧的。
“大兄弟,想必你知道,现在每年多少大学生毕业,国家不管分配,用人的企业又少,再赶上金融危机,这些大学生想工作都想疯了,可就是没地方要人啊,你说,我说的是不是事实?”文秋凌这时问。
“是事实啊—”我说,边说边暗暗用力甩手。
“那你们这些成功人士是不是该帮帮忙?”她又问。
“帮是应该帮,但我们不算成功人士,我也失业在家呀—”我连忙说。
“你还不算成功人士?住在全中国最大的城市,拥有七十平米的豪宅,这就是成功,这就是成就啊——”文秋凌夸张地说。
“哎,哎,打住,大姐。”此时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好跟着乱叫,我说:“这不算成就,在这个城市里这种房子太多了,多如牛毛,基本上是人就有,与成功不沾边。”
“那这么说吧,孟子曰,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这话总对吧?”文秋凌这时又问。
“那当然。”我说。
“所以啊,你顶天立地一男子汉,现在面对一个没有工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女大学生不帮她都不落忍,还好意思落井下石,扫地出门吗?”文秋凌神情幽怨地问我。
“没有,没有,落井下石之事,小弟绝不会干出来。”我连连否认。
就这样,这个不速之客,桂小佳的母亲文秋凌跟我毫无由来的狂聊了两个小时。她口才太好了,从租房开始,聊生活,聊理想,聊痛苦,聊快乐,聊瞬间,聊永恒。我是越聊越气馁,不知为什么,我什么也没干,就已经成了一个道德上充满缺憾的人,特别是我竟然还想丧心病狂的收人家房租。最后时刻我不得不强行结束谈话,因为我知道再这么下去十分钟,我一定会崩溃的。于是就在我马上要从沙发的那一端掉下来的时刻,我痛彻心扉地说:“行了,大姐,啥也别说了,你说,房租这事怎么办吧?我可是靠它生活呢。”
“房租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付给你,肯定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不过,先拖一阵如何?”她说。
“好,就这么定了。”我咬着牙说,心想我先活过今天再说吧。
文秋凌听完嫣然一笑,用手在我身上轻轻拍了拍,然后袅娜起身,身法飘忽地一闪即逝。五分钟之后,门声又一响,我刚刚喝了口水歇歇气,一听此声又吓得连忙抬头,这时只见桂小姐笑嘻嘻地走了出来,我大大松了口气,然后无可奈何地悄声问她:“小桂,令堂是干什么的啊?”
“是唱戏的,走南闯北,鲜有敌手—”桂小姐凑过来说。
坏了,一听这话,我立刻绝望了,敢情碰上一戏梦人生的艺术家,怪道我有去无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