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一枚婉约,他的眸子里,依旧布满轻柔的醉意。风儿啊,请你轻一些,柔一些,请再轻柔一些,不要惊扰了她和那些莲花温暖的梦,好吗?听,那莲花正和谁柔声呓语,又在呢喃着什么?他不知道,亦不想弄明白,此时此刻,他只想化在她的怀里,与她朝夕相处,与她柔情缱绻,更想借千片落红一叶扁舟,载满思念到她身旁,用那支生花妙笔,把她,还有她身后的莲花一起镌刻进生命的记忆里,在以后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与她一起妖娆,一起绽放如雪的皎洁。
虫娘举措皆温润。每到婆娑偏恃俊。香檀敲缓玉纤迟,画鼓声催莲步紧。
贪为顾盼夸风韵。往往曲终情未尽。坐中年少暗消魂,争问青鸾家远近。
柳永 《木兰花》
“虫娘举措皆温润。每到婆娑偏恃俊。”她是虫娘,是他眼里那一抹永恒的亮色,更是他心底那一抹永恒的温柔。最初的相识,刹那的回眸,让他深陷其中,从此,真情的线便系于她身。
他从最南的南方步行而来,望穿秋水,与她相遇在人头攒动的花开之夏,莲花的静美,晕染了她面如春风的脸宠。只是一个匆忙的擦肩,他便记下了她微笑时的模样和窈窕的轮廓,虽然只是莞尔轻言,然而,在他心里却觉得早已在千百年前与她相识过,毫无陌生之感。
月上西楼,蝉鸣四起,她身着单薄的绫罗衣裳,立于皎洁的夜色中,暗黄的烛火映照出她纤长的身影,有些苍凉、孤寂,他的心,不禁隐隐生疼。踩着轻快的步伐,他悄然走近,为她披上一件挡风的长袍,只低低说了一声:姑娘,更深露重,且保重身子,小心着了风,受了凉。她缓缓转过身来,淡淡然望向他,望向这个被姐妹们传说了无数次的俊美男人,想要开口却终是没有言语。
他望着她紧锁的眉尖,似乎有一种让人望不穿的忧伤,渗及骨子里,深深。而她,依然颔首浅笑,继而背对着他,迎风赏景,听夜幽吟。回首,窗外,温暖多情的木槿花,正一路飘香,在风中摇曳着风情万种,此刻,他真想把那一串串的花蕾握在手中,用甜美的思念和绵软的期待,藏在他关切的眼神里,抚平她眉间的所有忧和伤。
然而,她从不在他面前轻言哀愁。每次看到她,虫娘的举止都显得从容不迫、温和柔润,甚至从不多言一句。在他面前,她总是不紧不慢地起舞,仿佛有他没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日子,她总是如此度过的,少了他,多了他,于她而言,并无分别。然而,他还是看得出来,每到她舞兴浓时,那清高孤傲的眼神便将她轻易出卖,让他于怅然中明白,她亦是自负于美貌与娴熟舞艺的女子。
“香檀敲缓玉纤迟,画鼓声催莲步紧。”凝神望她,才发现,她翩翩起舞时,那纤细如玉的手臂总是随着舒缓的歌板声起落有致,举手投足间,仿若带着一抹希望,一缕绿意,而那万千温暖,便在他眼底蔓延过来。回首间,画鼓声声催,她刚开始时轻盈如飞的舞步亦随着急促的鼓点声而慢慢加快,仿佛一阵轻风,顿时柔软了他的心绪。
“贪为顾盼夸风韵。往往曲终情未尽。”一曲将尽,她终于对着他轻启朱唇,莞尔一笑,百媚俱生。兴许是为了回报他对自己的爱慕之情,她便有心在他面前夸耀自己一流的舞技,于是,自此后,他来时,她总是在弦乐声断时还继续为他盘旋、起舞,每次表演都是余情未尽。
她终于从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忧伤里走出来了吗?他知道,忧伤,于他而言,是安静文字背后的千苍百孔,而她呢?她真的已经走出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和他融合到一起了吗?摇首,不语,再听她清唱一回,心却像被针扎了般疼痛,愿只愿,窗外的木槿花能够带着他的沉吟,还她一份真正的宁静与洒然,但,这真的能变为现实吗?
“坐中年少暗消魂,争问青鸾家远近。”和他一起赏乐观舞的少年们都被她出尘的容貌与惊艳的歌舞勾去了魂儿,争先恐后地上前询问这青鸾般曼妙的女子家住何方。坐中,唯有他沉默不语,只因他知道,她不会从属于任何男子,哪怕是他这般温文尔雅的风流才俊,又何必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