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一枕春酲·宋真宗·木兰花慢(2)

循着他走过的足迹,我踏歌而行,迷醉在了这烟花三月的汴梁城,仿佛她便是我今生萦绕了千年的梦。一曲《凤栖梧》,一曲《如梦令》,在他唇齿间生香,却在我耳畔摇曳生姿,一切的一切,所有的风情,都恍若被风干了千年的情节,又在我眼里惊艳、温暖起来。薄雾如纱、轻纱似梦,片片温柔浸染着身前身后的桃红柳绿,在这好时节里,我听风、看雨、醉月,望那青山隐隐、碧水迢迢,如花般次第而开,那些沉淀了许久的思念,便又开始精彩着我的生命,丝丝缕缕、绵绵不绝。

我记得,我是一只蝶,一只来自武夷山的蝶。那年那月,我曾在他身畔起舞弄青烟,清幽千里,香染窗间。那清风,那幽竹,那明月,皆如绿野仙踪,在悠远恬静的古筝声中尾随着他一生的浪漫恣意,只是,千载之后,这一溪潺潺流水,这一汪碧波荡漾,可否还掩映着我伴他花香月明的身影?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微风拂面时,我又从那个酒香不怕巷子深的东京城穿梭回到了千年之后的开封。天空之上,蓝天之外,悠悠的白云铺满整个季节,我知道,真正的春天来了,幸福也即将尾随而至,那么,就请让我借着这片风轻云淡,为远方的他送出最真的祝福,念安,念一切安好。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身边还有我这么一只飞去飞来的蝶,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正如今生,他亦是不曾识得我这孤身前来探春的天涯沦落人。霏霏细雨,如梦如幻,岸边丝丝绿意的垂柳,微风中泛着涟漪着的湖面,皆让我千年之后的心荡漾着千年之前的悸动,无法言诉。

千年一叹花期错,几多惆怅落汴京。现在,我只能隔着一帘雨幕,看宋时的他用一张素雅微香的澄心堂纸,用一支写意曼妙的湖笔,勾勒出一幅在心中存在了千年之久的画卷。那画里,有他,有她,亦有我,还有小桥流水,清风明月,再回首,那些个旧日时光便在他锦绣心中透出委婉的雅致,描绘出震颤人心的美,让那一季的风情永久地刻在了大宋的东京。

拆桐花烂漫,乍疏雨、洗清明。正艳杏烧林,缃桃绣野,芳景如屏。倾城。尽寻胜去,骤雕鞍绀幰山郊坰。风暖繁弦脆管,万家竞奏新声。

盈盈。斗草踏青。人艳冶、递逢迎。向路傍往往,遗簪堕珥,珠翠纵横。欢情。对佳丽地,信金罍罄竭玉山倾。拚却明朝永日,画堂一枕春酲。

柳永 《木兰花慢》

“拆桐花烂漫,乍疏雨、洗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将晓的一场疏雨及时洗去东京城的浮华冶艳,更显她别具一格的风情,又一番清新迷人的味道,只是浓汝淡抹总相宜。油桐花如火如荼地开在季节的枝头,烂漫、妖娆,醉了青天,醉了白云,更醉了他游子的浪漫情怀。

“正艳杏烧林,缃桃绣野,芳景如屏。”娇艳的杏花随风摇曳,红得仿佛烧红了林野;浅红的桃花更是宛若锦绣里的图画,美得难以描蓦。正是芳景如屏画,此情只应天上有。

“倾城。尽寻胜去,骤雕鞍绀幰山郊坰。”正是赏春好时节,汴京城的男男女女,无论贵贱,皆扶老携幼,骑着宝马、坐着有天青色车幔的香车,倾城而出,尽到郊野领略大自然的旖旎风光,享受着春天带给他们的喜悦与欢愉。

“风暖繁弦脆管,万家竞奏新声。”清风过处,暖了繁弦脆管,侧耳聆听,却道是万家竞奏新曲,好不惬意。这样的日子里,他柳三变又怎能不赋词一阕,以表他心中的狂喜?

“盈盈。斗草踏青。人艳冶、递逢迎。”转身里,他又看到了她,看到了那一群衣锦绣着凌罗的青楼女子。她们占芳寻胜,旁若无人地玩着传统的斗草游戏,尽情领略着春天的美丽与清新,却对这样一位风流倜傥的俊俏男子视若无睹。都是踏青惹的祸,要不,像他这般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即便不能像晋时的潘岳那样遭遇妇人的掷果之青睐,又何至于不能引起她们那一转波的顾盼流连?

“向路傍往往,遗簪堕珥,珠翠纵横。”她们个个生得艳冶出众,就那样,在他眼前肆无忌惮地欢笑,毫无顾忌地由着自己的性子东窜西跳、嬉戏打闹,哪怕将头上的玉簪、耳边的玉坠、身上佩戴的珠翠遗落路旁,亦是不改脾性,继续玩得不亦乐乎,只是春光四射,惊艳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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