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当年的试飞员一样,现在很多领域的专家,如软件设计师、财务经理、消防员、警官、律师,还有医生等,也面临着越来越复杂的工作,单凭记忆他们很难万无一失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也就是说,现在很多领域已经成了不能由单人操作的“飞行堡垒”。
但是,人们还是很难相信像清单这么简单的东西真的会有用。人们承认自己在工作中会大意,会犯一些低级错误,甚至是毁灭性的低级错误。但是他们坚持认为自己的工作太复杂了,根本无法将其缩减到一张卡片之中。比如,现在疾病的种类有很多,远远超过了飞机的种类。一项对宾夕法尼亚州的41 000名创伤病人进行的调查研究显示:光是对这些创伤病人,医生就做出了1 224种不同的诊断,这些诊断的组合有32 261种之多,这就好比有32 261种不同类型的飞机要降落。为每种飞机在各种条件下的降落过程编写正确的程序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医生们对于一张小小的清单到底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从心底里表示怀疑。即便如此,医生们也并非完全不采纳与清单相似的做法。比如,每家医院都会跟踪记录病人的4项重要体征,分别是体温、心率、血压和呼吸频率。这些数据能够让医护人员对病人的健康状况有一个基本了解。我们很清楚,这4种数据少了哪一个都会出状况。比如,某位病人的3项指标都非常正常,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你都认为他可以出院了,但第四项指标可能显示这名病人正在发烧,或者血压偏低,或者心跳过速,忽视任何一个信号都可能会危及病人的生命。
在20世纪初,水银体温计开始广泛使用,而俄罗斯医生尼科拉·科罗托科夫(Nicolai Korotkoff)发明了通过使用充气袖套和听诊器来测量血压的方法。从那时起,医生就掌握了测量重要体征所需的方法。虽然与单独使用某种测量方法相比,测量4项体征数据更有利于医生准确掌握病人的病情,但是医生并没有做到定期记录。
在复杂的环境中,专家们要应对两大困难。第一种困难是人类记忆和注意力的谬误。在重压之下,人们特别容易忽视一些单调的例行事项。(当一个病人呕吐不止,而他的家人不停地向你询问病情时,你很容易忘记为病人测量脉搏。)对于被工程师称为“或全或无”的过程来说,记忆错误和注意力不集中是非常危险的。无论是去食品店买做蛋糕的原料,还是为飞机起飞做准备,或是在医院里诊断病人的病情,错过任何一条重要信息都会让你付出的努力彻底泡汤。
但是,第二种困难一样不可小觑,那就是人们会麻痹大意,会故意跳过一些明明记得的步骤。毕竟,在很多复杂的过程中,某些步骤并不总是那么重要。飞机的升降舵一般来说总是处于解锁状态,在大多数情况下,对其进行检查纯粹是在浪费时间。但就及时跟踪病人的4项体征而言,或许这种做法只能在50个病人中发现一次险情。人们会一直说“以前从来就没出过这类问题”,直到真的发生了严重后果为止。
清单似乎能帮助我们防范此类错误。它们会提醒我们不要忘记一些必要的步骤,并让操作者明白该干什么。这不仅是一种检查方法,而且还是一种保障高水平绩效的纪律。这种方法对定期记录病人体征发挥了重要作用,当然,这并不是医生的功劳。
直到20世纪60年代,对4项重要体征(体温、心率、血压和呼吸频率)进行例行记录才在西方医院里成为操作规范。而想出这个主意的是护士。她们自己编制了用来进行记录的表格,这无异于创造出一种清单。护士每天要为病人提供很多服务,如帮他们服药,为其伤口进行包扎换药,解决各种问题等。而体征记录表能确保他们每6小时,或在必要的时刻测量病人的心率、血压、体温和呼吸频率,并对其整体健康状况进行评估。
在大多数医院里,护士又增加了一个记录科目,那就是疼痛,病人要在一个10级量表上对自己的疼痛感打分。护士们还进行了其他几项革新,他们设计了给药时间表和简要护理计划表。虽然没有人将这些表格称为清单,但它们实际上就是清单。虽然护士们非常欢迎这些革新,但是医生们对相似举措却并不热衷。他们认为:表格和清单是护士把弄的玩意儿,这些都是些无聊的东西,接受更多专业训练的医生们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