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金驴记(59)

“‘国王啊请给姑娘穿上送死的嫁妆,

遵照圣旨将她弃于一座高山之巅。

莫要想望寻一位人形肉身的女婿,

而得等待嫁一个凶神恶煞的蛇精。

此怪翱翔在苍穹骚扰着一切动物,

凭借刀剑与火焰伤害着所有活人。

乃至能使众神生畏的宙斯亦恐惧,

犹如堕入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狱间。’

“向来无忧无虑的父亲获得圣卜的答复后,愁眉苦脸地回到家里,向妻子复述了神谕的不祥指示。一连数日,一家人皆郁郁不乐,只是流着眼泪,互相抱怨。

“但是该执行残酷预言的时刻来临了。他们开始为倒霉透顶的女儿操办哀伤的喜事,点燃的火炬烛光冒尽黑烟后化成灰烬,喜庆的笛子吹奏出音调十分凄凉的曲子,把婚礼之神奕迈奈的欢快乐音变成了送丧的哀鸣,而即将举行婚礼的少女呢,却正是用那块新娘子的红面纱为自己擦眼泪。全城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为一个遭到这般打击的家庭致哀,而且还毫不迟疑地宣布,按照公悼的形式停止一定时期内的一切活动。

“那个可怜的人儿普绪喀,在必须听从神嘱的要求下,只好去忍受命里注定的惩罚。于是在沉痛地完成丧婚的隆重准备工作以后,泪痕满面的普绪喀便要被送殡队伍而不是迎亲队伍接上走了。这时,忧伤的父母早被巨大的灾难弄得六神无主,所以对完成这项可憎的仪式迟疑不决,但是女儿本人却鼓励他们。

“‘为什么你们要用无尽的哭泣折磨自己不幸的暮年呢?为什么你们要用不止的哀呼倾吐那种更应该属于我而不是你们的叹息呢?为什么你们要以无用的眼泪弄丑那张我十分敬爱的面容呢?为什么你们要用眼中的绝望刺伤我的目光呢?为什么你们要揪扯自己的苍苍白发呢?为什么你们要捶打自己那对我十分神圣的胸部呢?或许这就是我的非凡美丽给你们的美好报答。对于促使你们产生切肤之痛的致命的隐患,你们发觉得太晚了。当人们纷纷向我致以神圣的敬意时,当人们异口同声地给予我维纳斯再世的称号时,你们应该是痛苦不安的,你们应该是伤心落泪的;是的,你们那时就应该像失去生命一样表示哀悼。现在我发现,现在我看到,我毁灭的原因只在于维纳斯的名声。你们把我带走吧,你们把我遗弃在那块命运为我指定的岩石上面吧:我急着要去完成这幸福的婚事,我急着要去认识我那高贵的丈夫。干吗我得耽搁时间呢,为何我要拒绝与生来便是为毁灭整个宇宙的人相会呢?’

“少女这么说完后,便默不做声地迈着坚定的步子,走进了结队为她送行的民众行列中。他们朝着一座陡峭的大山行进,一直爬上最高峰,走到那块岩石前面,把少女遗弃在那儿,然后用自己的眼泪熄灭掉路上照明用的火炬,便低垂着头按原路回去了,把火炬留在那里。至于她那可怜的父母,他们呢,早就被这么一场大灾大难耗尽了心力,整日闭门不出,把自己囚禁在最黑暗的屋子里,以再也不见日光来惩罚自己。

“此际,普绪喀害怕得发起抖来,伏在悬崖顶上啼哭着。不过哲飞柔来了,他用微风习习地吹着,不停地拂动着她的衣服,将里面灌满风儿,不知不觉地拾起她来,再用他那柔和的吹拂,沿着峭壁一点一点把她往下送,一直送到下面一个鲜花盛开的山谷里,轻轻放下,让她仰卧在芳草地的怀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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