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一下眼睛,起身往回走。走到半山腰处,脚被什么东西绊住,打了一个趔趄。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爱恋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他用带着血腥的手抚去硬物上边的尘土,路中间冒出石碑的印迹。
张敬涛脸上漾起遗憾和惊喜相混杂的表情,破碎的心隐隐泛起一丝对石碑恋恋不舍的情绪。
他呆呆地望着即将出土的石碑,鼻尖发酸。
当初,他像父亲一样把“千古流芳”深深埋在年轻的心里,可如今却两手沾满农会会长夫妻的鲜血。对眼下的他来说,“千古流芳”仅仅是雨后的彩虹,仅仅是曾经有过的梦幻和悲苦的回忆。
张敬涛转过头,喃喃地说:“大哥,我希望你每天都能看见这座石碑。你是我们的老大,有权力代表我们四兄弟,享有‘千古流芳’的美誉。”
此刻他竟然羡慕起躺在孤坟里的大哥。大哥为国捐躯,值得中华民族敬仰,值得后代儿孙崇拜。大哥的灵魂每天都面对着这座刻有“千古流芳”的石碑,心里该是多么自豪。
可张敬涛因为杀人而精神颓废。
他回到船边,颤抖的手从衣袋里掏出身上仅有的两块钱,躲避开船家人的目光,深深地埋在那里。他默默地朝山上的孤坟说:“大哥,三弟心粗,没有给你烧纸。我身上只有这两块钱了,阳间的钱你拿到阴间兑换着花去。这两块钱盖不起楼房,排不起大船,你买几盒纸烟抽。这也是我和二哥四弟的一番心意。”
张敬涛像要和微山湖生离死别一样,忍受着刀绞般的心痛,抬腿跳上那只丈二的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