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中国社会党的演说[1](1)

  

(一九一二年十月十四至十六日)

社会主义之名词,发于十九世纪之初,其概说既广,其定义自难。特此种主义,本我人类脑中应具之思想。不满意于现社会种种之组织,而思有以改良,于是乎社会主义之潮流,得应时顺势,而趋向于我人之脑海,种种社会主义之学理,得附社会主义之名词,而供我人之研究讨论矣。尝考欧西最初社会主义之学说,即为“均产派”,主张合贫富各有之资财而均分之。贫富激战之风潮既烈,政府取缔之手续亦严;政府取缔之手续既严,党人反抗之主张益厉。无政府主义之学说,得以逞于当时,而真正纯粹之社会主义,遂湮没于云雾之中,缥渺而不可以迹。厥后有德国麦克司[2]者出,苦心孤诣,研究资本问题,垂三十年之久,著为《资本论》一书,发阐真理,不遗余力,而无条理之学说,遂成为有统系之学理。研究社会主义者,咸知所本,不复专迎合一般粗浅激烈之言论矣。惟现社会主义,尚未若数理、天文等学成为完全科学,故现在进行,尚无一定标准,将来苟能成为科学一种,则研究措施更易着手。

社会系对待个人而言,社会主义亦系对待个人主义而言。英国尊重个人,主张极端的自由。德国以国家为本位,个人为国家分子,又宁牺牲而不惜也。此则以其国家政体之不同,故其主义亦因之而有异。主张个人主义者,莫不反对社会主义;主张社会主义者,又莫不反对个人主义。聚讼纷纷,莫衷一是。然而个人、社会,本大我、小我之不同,其理可互相发明,而未可以是非之也。

社会学与社会主义固自有别,其研究社会之起原及社会之变迁种种之状态现象,皆属于社会学之范围。至若社会主义,一言以蔽之,曰社会生计而已矣。其主张激烈,均分富人之资财者,于事理上既未能行,于主义上亦未尽合。故欲主张平均社会生计,必另作和平完善之解决,以达此社会主义之希望。考诸历史,我国固素主张社会主义者。井田之制,即均产主义之滥觞;而累世同居,又共产主义之嚆矢。足见我国人民之脑际,久蕴蓄社会主义之精神,宜其进行之速,有一日千里之势也。

欧洲社会党系完全政党性质,近年以来尤占政治上之势力,若法、若德、若比,其政府议院中人,社会党员居其多数。英则四、五年前,社会党人始占议席,然而同时被选,即有数十人之众,且有位于度支大臣者矣。美之社会党虽未发达,然其党人居政治上重要位置者,实繁有徒。中国社会党发生于民主政体之下。夫民主政体之政治,一人民政治也。社会党既集民主政体下之人民,尤不应无政治上之活动,则今日社会党亟宜组成强有力之政党,握政治上之势力,而实行其社会主义之政策者,实鄙人所深望也。

社会主义不独为国家政策之一种,其影响于人类世界者,既重且大。循进化之理,由天演而至人为,社会主义实为之关键。动物之强弱,植物之荣衰,皆归之于物竞天择、优胜劣败。进化学者遂举此例,以例人类国家,凡国家强弱之战争,人民贫富之悬殊,皆视为天演淘汰之公例。故达尔文之主张,谓世界仅有强权而无公理,后起学者随声附和,绝对以强权为世界唯一之真理。我人诉诸良知,自觉未敢赞同,诚以强权虽合于天演之进化,而公理实难泯于天赋之良知。故天演淘汰为野蛮物质之进化,公理良知实道德文明之进化也。社会组织之不善,虽限于天演,而改良社会之组织,或者人为之力尚可及乎?社会主义所以尽人所能,以



[1]孙中山应中国社会党本部之请,发表了这次演讲。据一九一二年十月十四日《民立报》载,该党《特别紧要广告》,演说自“十月十四号至十六号止”。《中山全书》记为十月十一日至十三日,误。)

[2]麦克司:即马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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