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恶少的奋斗史(2)

没想到第二天,岑春煊拿着起草好的奏折找到谭钟麟,要求立即法办那位海关大蛀虫。

岑春煊胆子够大,竟公然和总督较劲。谭钟麟虽然没有入军机处,好歹也是独霸一方的南天王,什么时候受过人这样顶撞。但岑春煊更是个不怕事的主,两人开始顶起来了,越顶越凶,谭钟麟开始拍桌子骂人。

你拍,我也拍;岑春煊年轻,手劲大,拍得更响。

突然,谭钟麟的老花镜掉在石桌上,摔得粉碎。这可是他的宝贝,正宗的瑞士进口货,但看来质量也不怎么样,不禁摔。谭钟麟老羞成怒,豁出去了,看不见就闭着眼睛骂。

正骂得起劲,睁开眼一看,岑春煊早溜了。

岑春煊当然不是害怕,他要先下手为强,连夜起草奏折。我和总督在办公室谈公事,谈得正起劲,他竟骂我,拍桌子骂我,堂堂朝廷命官,成何体统?骂也就算了,竟然还用凶器攻击我。

凶器?

就是那只摔得粉碎的老花镜,到处是碎玻璃渣。别小瞧它,进口的玻璃,锋利无比,真会出人命的。

既然要出人命,那就不是小事情,朝廷下旨了:谭钟麟年纪也确实大了,回家休养吧。

老,不是问题,关键是你拿着凶器。

说句公道话,谭钟麟,你虽然年纪大点,但不应该倚老卖老,先开口骂人。岑春煊,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人家毕竟是老年人,就算拿着凶器,完全可以空手夺白刃嘛,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撒腿就跑算什么爷们儿?亏你还是将门之后。

这么一闹,岑春煊在广州也待不下去了,调到偏远的甘肃,官衔还是比从二品的布政使略低——正三品的按察使。长个记性,留个教训。

岑春煊并不在意在哪儿做官,他倒很喜欢塞外的风光。长河落日,大漠孤烟,策马驰骋,男儿意气,这样的人生,一个字:爽!

如果不是一场国难,岑春煊也许这一辈子都在大漠戈壁漫看云卷云舒了。

1900年八国联军攻占北京后,慈禧带着光绪帝一路狂奔,对外面说是西狩(打猎)。

这个六十五岁的老太太千万次地问,谁来陪我一起打猎?

谁相信呢?饱一餐饥一顿,人都瘦得皮包骨头似的,还打猎,不被猎物吃了就算万幸。远在西北兰州的岑春煊仿佛感应到了慈禧绝望的呐喊,他马上向总督请示要去打猎。总督不同意,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北京都给洋人攻下了,谁还有心思管老太太?

岑春煊急了,没钱,我自筹经费;没人,我自带卫队,不用公家一分钱。

于是,岑春煊带着他的几十人卫队出发了。

漫漫戈壁、千里黄沙,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岑春煊和他的士兵们冒着生命危险穿沙漠、过草地。无数个白天、黑夜,他们和恶劣的生存环境搏斗,和疲惫不堪的身体搏斗,和薄弱的意志搏斗。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黄沙万里长,京城快点到。

岑春煊盼着,到了就跪下,老太太,我来报到;士兵们也盼着,到了就倒下,奶奶的,我要睡觉。

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老太太。

岑春煊趴在地上,泪水涟涟:“太后,微臣来看您了。无论是西狩、东狩,还是北狩、南狩,总之天之涯、海之角,老三永远跟着您。”

轻轻的一句话,胜过千万次的吹捧。

慈禧哭了,真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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