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经由我们镇上牧师为工厂的支那佬宿舍所组织的主日学认识阿吕的。
在一次特别聚会中,山德勒牧师解释即使浸信会的教义禁止在安息日教授俗世课程,这个主日学会先教授一小时的英文,紧接着做一小时的礼拜—英文课是把支那佬一网打尽的必要之网。山普森先生的中国工头辛查理就是在旧金山地区类似的主日学找到耶稣的,除了他的辫子之外,他已经完全变成一个文明的基督徒了。
山德勒牧师敲着讲道台,声如洪钟地说,“我们有机会—不,有义务—再多把七十四个异教徒从黑暗的迷信中引导出来,走向真理的荣光。记住,博爱善行是基督教的核心,我们拯救了这些异教徒,也会因此坚定了我们的信仰。”
当他征召老师时,我立刻加入。德不孤,必有邻。从三个教堂总共有九位先生、四个孩童以及五十三位女士志愿参加。
志愿者中没有一位是工人或来自工人家庭。工会领袖们印制、发放了传单,宣称以契约方式进口苦力是现代版本的奴隶买卖,指控山普森先生与劳工的关系就像是杰弗逊·戴维斯与黑奴之间的关系一样。所有工厂的操作员都出走罢工,以示同仇敌忾。魁斯平会在我们家花园正对面的大街街头,以火炬大会及施放烟火来庆祝这次的胜利。
父亲粗浓、雪白的眉毛与鬓角因为愤怒而抽动着,骂道,“他们怎么知道雇主的负担?他们又怎么会在乎?”
我知道他发脾气的原因是担心他的店铺因为罢工而损失生意,因为父亲越成功就似乎越害怕再度失去一切。无论如何,他的怒气敲击着我的太阳穴。
如果菲比在家,她可以用几句好听的话来让他分心,或是一个祷告来安抚他。我没有她让父亲恢复正常的本领,但是至少我可以、而且也真的把我们家的窗户关上,以免听到演说者大声疾呼以及工人们的口号:“立刻阻止山普森和他的支那混混!”
当我关上最后一扇窗户时,我的前额抵着玻璃,感觉冷静下来。火箭烟火,然后是罗马烟火筒与轮转焰火诡异地升上天空,并照亮了下面的人山人海。夜空中的云层像火焰一般闪闪发光。我很快地把窗帘拉上,以免父亲看到。
关在山普森先生工厂里的支那佬应该看不到大会的光景。但是他们一定听到群众的怒吼以及爆炸声。我心想不知道他们是否会以为那些烟火是弹药。他们会不会害怕呢?或者他们是像父亲和魁斯平会的人一样,又生气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