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却不行。但是她把忧虑掩饰得很好,在媒婆老婶面前像卖菜的那样说得天花乱坠。“您瞧!”她把我的手凑到那个近视眼的老太太面前,“这手多有力。这双手不但很会缝衣烧饭,种果子也很在行。”
放下我的手,她又说到我的脸没有痘疤,我的屁股大。“她可以生很多孩子,也很容易怀上孩子。她会是个孝顺的好媳妇。她很听话。从不道人长短。她从七岁开始就没吃过肉。这样的德行一定会给夫家带来鸿运,就像给我们家好运一样。你也知道我们一家都没得天花。”
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娘会担心我那看不见却很可怕的印记。“村里每一家人都比番薯长的眼来得多。就连他们的夜壶也长耳朵。任何人都可能知道你的秘密,只是在等最伤人的时机下手。”她在我衣领缝上一小块一小块红布保平安,为我的命运,到底老婶能不能找到适合的新郎或是任何新郎而忐忑不安。
老婶带来消息,说是有一个吕氏宗亲的好人家里有个很好的年轻人,我娘不相信新郎家的媒人说的话。她替我说的好话不也是夸大其辞?老婶说服她,发誓她是亲眼所见而不是道听途说,我娘又担心新郎跟我的八字不合。等到合过八字,她又为聘礼要多少而忧心,最后终于决定是八十八斤米、十二斤咸鱼、六只鸡、两头猪、一对喜烛和两瓶上等的药酒五加皮。
接下来的三天我娘大气都不敢喘,仔细观察有没有这门亲事会被取消的兆头。直到家里没有打破东西,鸡也没死,她和我爹才收下聘礼,烧尽了三炷香,定下了这桩婚事。
三炷香最后的灰烬落下时,激起我的一丝希望。或许我娘跟老婶说的话是真的。或许我的鬼印记已经没关系了。
但是这希望并没有也不能持久。那天晚上我梦到卖猪仔的贩子。把人当猪仔卖的贩子。他们要抓我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