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影跳进了派家的小院,领着粼粼月色,像一幅会动的剪纸。这人蹑手蹑脚,拎了把刀,在屋外窗下倾听着里面的动静。他听了半天,觉得屋里的人已经熟睡,便轻手轻脚地捅破窗户纸,伸手进去拨开插销。他打开了窗户,爬了进去。
呼呼大睡的派克笔,正在梦里吃惊自己何以成了狼形。这狼的样子好傻啊,好傻。自己不会是戴着个头套吧?闷死了,好闷啊!
那人举起刀,向派克笔砍去。派克笔这时正巧翻了个身,躲过了刀锋。“噗”的一声,刀生生地砍在床褥上。
派克笔睁眼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在面前,吓得把被子一撩,正糊在那人头上。派克笔一纵身起来,抱住那人,把他撂在床上。
那人呜呜地叫着:“去死,去死!”
“老五!”派克笔听出了王老五的声音。
王老五像被刺伤的斗牛一般哼哼地喘着粗气,在被子里挣扎。派克笔死死地抱住王老五,而后伸手到被子里把他的胳膊抓住,才把被子拽走。
“我要杀了你!”王老五喊着。
“为啥?”派克笔从没见王老五这么厉害过。
“是你害的五娘!”
“我?”派克笔轻巧一笑。
“对!”
“不明白。”
“你知道五娘最后跟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
“五娘说她最不该做的一件事,就是把司马小燕介绍给了你这个狗特务!”
“我是不是狗特务,等以后你就明白了。我只想知道,五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老五听了派克笔的质问,忽然大哭起来,却道:“她是自杀的!”
“自杀?为啥?”
“因为你!”
“因为我?”派克笔心里咯噔一下,想自己虽然暗恋五娘,可也没做什么啊,怎么就因为自己呢?便道,“哎,老五啊,你别老是指责我,你能不能具体说说啊?”他在月色下把那把刀收好,而后放了王老五,又点亮了油灯。
王老五像一只不能适应陆地生活的海洋动物,喘着粗气,又趴在床头呜呜地哭着。
像王老五这样的爱哭的男人可该怎么对付呢?派克笔有些尴尬,有些无措,有些起急。他拍了拍王老五的背,道:“都已经过去了,就……”
“就什么啊!”王老五忽地坐起来,“五娘就是因为你的事,受了怀疑,在会上还作了检查,被怀疑是特务。你倒是个真特务,可五娘冤啊!”
派克笔终于明白了,便说:“现在好了,国军来了,五娘的冤可以昭雪了。”
“嗯?”王老五被派克笔的话给说蒙了,“昭雪?昭啥雪啊!我家婆娘在苏维埃政府那里蒙受不白之冤,不就是因为司马会长他们没把你抓住么?”
“所以她就自杀啦?”
王老五断断续续地说:“五娘走的时候,还特别把那张纸条给了我。跟我说,这是小燕子给她老公的。所以我只好把那纸条交给了你。我心里堵啊!”老五支吾了半天,又道,“我虽然把纸条给了你,但我忽然想到了自己。你还有可能和小燕子破镜重圆,而我呢?我又是为什么家破人亡的呢?还不是因为你这个……”
派克笔觉得王老五的气已经没刚才那么大了,便略带悲意道:“唉,我也很伤心。五娘因我而死,我也很感意外。可我这么隐藏身份也情有可原啊。老五啊,你先回去吧,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啦。咱们算两清啦,以后还是好兄弟。你若想在这里谋个差事,我一定帮忙的!”
王老五自觉尴尬不已,且浑身不自在,只好就坡下驴,道:“那我走了,把刀——还我。”
派克笔笑笑,把刀递给王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