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是个年久失修的夏天(9)

不知不觉走到分岔路口,天色已经逐渐昏暗,路灯在微亮的天色下忽然亮了起来。女生回过头打了个招呼:“那我回家了,拜拜。”

“嗯。”男生不紧不慢地回答,“我也回家了。明天见。”

于是女生便点点头,自顾自走了起来。街景依旧还是陌生的,密集明亮的店铺让人压抑。路茧想念起A城那些老店来,木制结构,门口简单吊了一个大灯泡。随着夏夜的风晃啊晃,仿佛夜晚的摇篮。

“路茧。”有人叫她。

女生眨眨眼,看着夏理继续跟了上来,想起之前有些刻薄的态度,倒有些不好意思:“没关系啦,你不用送我,又不是晚上。”

“其实我是想说……”男生好笑地解释道,“我家也是往这边走。你道别得太早了。”

女生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个答案,措手不及地呆了一下,随即噗嗤地笑了出来:“抱歉抱歉,那一起走吧?”

在分岔路口就会习惯性道别,以为所有人到了路口便会分道扬镳。同路陌路似乎没有多大意义,习惯了一个人,连接受他人的陪伴都显得受宠若惊。

这个习惯可不好。

路茧自我反省一下,忽然又问:“诶,那前面路口你往哪儿走?”

“往左。”夏理回答。

“……我也是诶!”女生觉得愈发巧合,“那干脆说了吧你家到底住哪里?”

“就那边,提篮街区。”男生抬起手臂,手指着某个模糊的方向,“三十五号。”

几乎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这词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接二连三地使用,到如今早已无法诠释这些女生所认为的不可思议。脑海里一瞬间划过前几天数学课上的概率定义。

“随机事件可生的可能性度量”。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觉得概率大概是缘分的另一面——话说回来,最后两人最后几乎是在家门口道别。

两幢民宅前都有个小院子,透过白色篱笆以及层层叠叠的深绿色灌木,还可以看到对方隐隐约约的身影。

“哪有这么巧的事啊。”女生连开门换鞋时都还处于一副难以置信的境界中,“我家就三十六号诶。”

也不能怪女生太大惊小怪。毕竟比起前段日子的平淡,今天一整天的心情几乎像坐云霄飞车般忽上忽下,就算饭桌上也不安稳。路茧正匆匆扒着饭,忽然被爸爸莫名其妙关照了一句:“高三了啊,漫画少画画。”

“我也已经很少画了嘛。”女生皱鼻子。

“那就别画。都什么时间了,哪有空闲给你画漫画。”爸爸眼一瞪,路茧就缩回了小脑袋,心里却默默想着,那我偷偷画你也管不着。

路爸路妈一个是工程师,一个则是记者。工程师自是不用说,每年有大半年都在出差,另外小半年又在工地上监督。路妈空闲的时候倒是挺空闲,但出起差来比路爸毫不逊色。最长的那段时间,路茧几乎连续一个月都面对着空荡荡的家。

没抑郁症也要自闭了。路茧愤恨地想。

而在那段最孤寂的日子里,每天一个人拿着涂鸦本涂涂写写,直到中指上都有了一层厚厚的茧。半夜墙上的挂钟稍稍发出“咔”的时针移动声音,都能惊得路茧从浅睡中醒来。

对于父母,路茧从未想过要怨恨,认真负责地工作没有什么错。但是……

“听见没有?路茧?”路爸见路茧闷声不吭,哪能不明白自家女儿的小心思,便叹口气说,“我和你妈都知道,你心思多,我们也管不了你。”

路茧扒饭的动作倏然停止。

饭桌上的气氛一瞬间紧绷起来。路妈悄悄用手肘顶了顶路茧,意思约莫是,算了算了,你也少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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