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穆朗玛峰的最后4000英尺是死亡空间,人类无法在此处生存。一旦进入山之咽喉,在这样的高度,身体几乎就等于进入死亡时间了。每一小时都是借来的时间。
峡谷间有两顶帐篷,一顶是新加坡探险队的,另一顶是我们的玻利维亚朋友贝尔纳多的。
这两支队伍已在我们到达的前一天入驻此处。帐篷内现在空无一人。那些登山者现在正在我们上方,我真想知道他们现在正在经历着什么。所有的新加坡人都在等待他们这次登峰的消息。我希望他们已经成功了。
我们已经提前和贝尔纳多商量好要资源共享,在他们进行尝试登顶的过程中,我们可以用他们的帐篷。于是我笨拙地爬进了他的空帐篷。
在这样的高海拔地区,稀薄的空气使人的行动如太空中的宇航员,动作缓慢、吃力又笨拙,仿佛自动导航一样。我卸下氧气罐和背包,然后倒在帐篷的角落里。感觉头痛得厉害,我闭上了眼睛——希望哪怕休息一秒钟也好。接下来我就听到了贝尔纳多的声音,我疲倦地坐了起来,看到他正向帐篷探望。他面朝着我微笑着。他看起来很累,眼袋也很黑——由于怕高海拔地区的太阳曝晒,他已经连续数周戴着护目镜。虽然累,但他的脸上闪烁着兴奋。我都不用问他是否到达了珠穆朗玛峰峰顶,因为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太美了!贝尔。真的太美了。”贝尔纳多用梦幻般的声音重复道。他成功了。我们一起挤在帐篷里,我帮忙用小炉具融化了点冰块给他喝,现在距离他上次痛饮之时已经过了很久了。尽管他十分疲劳,但却显得如此有生气。对他来说,一切痛苦都已于此刻消失。
两个新加坡登山者也返回了营地。他们同样成功了,整个新加坡登山队现在都应该在为此欢庆吧。
2个小时后,尼尔和艾伦到达了谷口,他们已经赶超了杰弗里和迈克尔。尼尔把头探进贝尔纳多的帐篷,激动地握着我的手。我们在这儿相聚,这种相聚让我有了归属感,也给了我力量重振精神。当然这时我得走出贝尔纳多的帐篷帮尼尔扎帐篷。杰弗里和迈克尔也步履蹒跚地穿过了谷口。他们说格雷曼——一个曾独力登上珠穆朗玛峰顶的人——已经在高出3号营地300英尺的地方改变主意下山去了。因为生病,格雷曼太虚弱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更高之处生存下去。当然,我们也生病了。关于下一阶段的攀登,格雷曼知道我所不知道的情况吗?我赶紧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
天气开始恶化,我们得快点躲到帐篷里去。风疯狂地拍打着帐篷,把尼尔的帐篷撕开了一角,我们两人努力控制着,本来扎营只需几分钟,我们却用了近1个小时,但总算把帐篷装好了,然后我们疲惫不堪地挤进帐篷,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一想到整整17个小时都得背着这些沉重的氧气罐,我就充满了恐惧。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把那么沉重的容器扛在背上,更别说背着这些东西在齐腰深的积雪里走那么远,还要爬这么高的山了。我感到我的体能正在缓慢而有规律地减少。
于是,我试着让自己去想在地球另一面的家人和莎拉,但却很奇怪地感到他们如此遥远,我甚至无法在脑中描绘他们。严重缺氧会掠走你的记忆、感觉和力量。我试图把消极的想法从脑海中驱走,除了这座山什么也不想。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坚持到底,贝尔,顽强地坚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