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反应(1)

4天后,我们又回到2号营地,回到了广袤的西库姆冰斗。凌晨5点,黎明的晨光令人着迷,我蜷缩着身子坐在帐篷门边上眺望这片冰雪世界。好冷,好冷。

米克整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高海拔会掠走你的睡眠,再把永久性偏头痛扔给你。而呼吸时所有吸进肺里的湿气,可以让你一直都咳个不停。再加上极度寒冷,总是受到呕吐的刺激,另外还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那就是连最平凡的体力劳动都变成了需要力神赫拉克勒斯来完成的艰巨任务。因此你可以看到,高海拔登山是一个有限的市场。

在现实生活中,即使零度以下也会觉得浪漫。但在这儿,我们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我们从1号营地出发,向上整整爬了7个小时才到达2号营地。完成这条路线的攀登后,我们头一回没有返回1号营,但这却让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今天,我们必须向更高处攀行。在这里,山开始变得更陡峭,也更危险。

我已多次说过,3号营地位于人体生存的极限处,我很怀疑新闻报道的说法:“从20多岁到30多岁,你的身体在高海拔的适应能力也会随之改善。”

嗯,我现在不过23岁,可我不喜欢年纪论。我尽力不去想这些问题,不去怀疑。是的,我很年轻,但我对爬山充满了渴望。接下来的几周我会去证明。因为我爬上的高地是我之前从来没有到达过的高度,前方便是自己最真实的测试仪。如果我未能成功登上3号营地,那么我将返回大本营,不再攀登珠峰。望着眼前的茫茫冰崖,我竭力想象着前方可能会遇到的艰险,但却想象不出来。

出发了30分钟后,我发现我们仍然在碎石堆和冰碛上,感觉好像几乎没有前进一样。但我们终于再次到达了攀登处,然后开始爬那面仍然还有5000英尺高的冰坡。

我感到了一种召唤。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微风吹过冰坡的声音。

我们将要完成的这次跨越式距离是攀爬到海拔约3300英尺的高度,这真是一次巨大的飞跃。即使是跋涉到基地营之时,我们一天所爬的高度也不过900英尺。我们都知道要努力完成如今这一眼看不见尽头的高攀究竟要冒多大风险,但由于坡面的恶劣形势,我们不得不冒这个险。在现在这个地方,我们几乎找不到可以保持平衡的冰面以供扎营。我们在到达3号营地后,会最后一次返回基地营。从那时起,一切情况都得视天气而定了。

我们在陡峭、反光的冰坡上连续爬了5个小时。我们把冰爪抓进冰里,小腿肌肉如燃烧一般,肺部气喘不止——这些痛苦根本无法减轻。空气非常稀薄。每向上攀爬一步,都不可避免地往下掉落。气候越来越冷。(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只看前方,绝不往下看。

夏尔巴人在之前几天就到达了3号营,他们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扎好了两顶帐篷。在这么高的地方,他们身体的抵抗力依然比我们强多了。他们的优点让我心存感激。

当我们抓着最后一片反射着耀眼光芒的蓝色坚冰往上爬时,我看见帐篷竟扎在我们上方的悬冰之下。太危险了!我心里犯着嘀咕。不过我知道,假如上面发生雪崩,悬冰会起到保护作用。

帐篷在风里扑扑地拍动着——越来越强劲的风势既诱人,也令人难以捉摸——寒冷的夜晚即将来临。天下起了大雪,天色迅速暗了下去。强风携裹着雪花越过黑暗的冰川灌进我们的身体里。

米克有点落后于我和尼尔,我们滚着翻过3号营地的冰岩时,低头看到米克似乎一动不动,每走一步就得停下休息一会儿。终于,他摇摇晃晃地爬上了冰岩,一丝僵硬的苦笑掠过米克的面颊。我们都活着到达了3号营地。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