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着同我打招呼,说,小帅哥,正忙啊?
我觉得她该退回二十岁再这么嗲声嗲气地叫别人小帅哥,心里便有些犯腻。可我脸上必须洋溢着笑容。
没事,到这办办事,顺便看看。林满英说着就坐了下来。
我没话找话,说,林大姐,你没碰着陈科长吧?
林大姐说,我一辈子都不见着她才好。我告诉你,你自己要是有办法,就早些离开这个鬼单位。她呀,嘴上不漏半个字,只怕还会说要你安心工作,其实她自己早瞄准好单位了。王为民给她帮忙,要调国税局。
王为民是谁?我有意装糊涂。
林大姐说,你记性好差。我上次不是同你说过,就是当年她同他妹妹一起争的那个男人呀?人家最近当市委组织部长了。
我那会儿没有一点社会知识,不懂什么党委、政府的机构设置,而大大小小的官员在我感觉就如天上的星座,我叫不出名字,也对不上号。
我问,那她怎么还不走呢?我要是有这样的好事,不要等明天,今天晚上就走了。
她还在打个算盘,想进入公司班子,搞个副处长,到那边去大小是个官。林满英说着,她脸上的笑容看上去不知是赞赏,还是讥讽。
听了这番话,我如坐针毡。我想离开这里,是上天无门,下地无缝。而且最当紧的不是离不离开,而是我马上就没有生活费了。
就像有心灵感应,林大姐马上问道,听说公司半年多没有发工资了?
我摇头苦笑,这是我头一个月领工资,就是张空头支票。
是吗?林大姐关切地问道,那你吃饭怎么办?参加工作了,就不能老靠家里啊。
靠家里?!父母还等着我挣了钱,帮家里出些力,翻修一下老房子哩!我只好含含糊糊地说是是。
她像看出了我的难处,说,你要是愿意,可以到我店里去做事。我开了几家服装店,生意都还可以。我给你留个电话。
她毕竟是想帮我,我不能不领情,接了她递过的纸条。上面写了她的家庭电话和手机号码。
后来,我才注意到陈科长总同一位叫向秘书的人通电话,说话都隐秘,像是暗语,总是这个事啊,请你跟王部长说说,那个事啊,就是那个意思,我上次给你汇报过的。
我事先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刘雅文被解了职,邢亚礼接任总经理,陈雪华进班子,任副总经理。林大姐的话果然应验了。据说刘雅文之所以被解职,主要是他把全部精力放在跑破产上,没跑下来,应酬倒花了十几万。十几万如今本不算钱,但在我们茶叶公司就是大钱了。老同志还到上面告状,说他支援家乡建学校的二十万块钱,只是他个人擅自做主,应该算他贪污。
我如今叫陈科长陈总了。陈总专门找我谈了话,她说话的语气比平时平和多了,有点副总经理的意思。她说,人事科工作很重要。现在还没有任命新的科长,你要全面负起责来。要安心工作,公司困难是暂时的。看她说得那么从容,似乎她自己将与公司共存亡。我真佩服她有这个本事。
一天,一个干瘦的老头来我办公室来,说是找小陈。我说陈总的办公桌已搬了。他说,我知道,刚才我去了她办公室,她不在那里。
我说,同志,请问您找陈总有什么事吗?
老头儿不回答,却一字一顿地说,我是刘雅文。
我一时嘴巴张开都合不拢了,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说,您是刘总啊!
这位曾经的刘总摇摇手,微笑着,没说什么,倒背着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