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巴里送回家后已是深夜,舅舅开车送我,舅妈忙忙叨叨地拉着我的手问现在是不是还没有男朋友,她手里有几个男孩,条件都不错,回头把他们聚一起,让我挑一个。
我听这话十分怪异,由于又困又乏,没细想,草草答应,下了车与他们告别。
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屋里没有人,黑漆漆的一片。我习惯性地喊,“妈?我回来了。”没有人回答我,才想起来爸在医院,妈陪着他。
不知为什么,进家以后反而清醒不少,屋里没有人气,穿堂风凉飕飕的。印象中家里总是人来人往,现在如此安静非常不习惯,于是把楼上楼下所有灯都打开,屋里的陈设如此熟悉,让我有些心安。
泡了一杯柠檬水,丢进去几块牛奶冰,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发呆。墙上的大笨钟铛铛地敲,十二点了,我有些毛骨悚然。站起来把电视打开,声音调到最大,震耳欲聋。又把柠檬片捞出来,一片一片贴到脸上,这才觉得踏实。
听着广告,我培养出一点睡意,四肢越来越放松,感觉眼皮缓缓地温柔地盖住了我的眼珠子。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鹦鹉一般的机器女声音尖叫着划破我的睡意,惊出一身冷汗,这门铃是我爸改装的,他是个退休物理教师,在家闲着便捣鼓电器,最引以为傲的发明就是冲水时会唱歌的马桶,其实原理很简单,跟电子生日卡一个道理。
我爸特别钟爱带动静的物品,印象特别深刻,他曾经把我的一只毛绒熊玩具改装成一个会说话的怪物。当幼年的我天真无邪地从幼儿园回家,亲热地去抱坐在地板上的小熊时,他突然站起来,举起右手,粗声粗气地喊“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把我吓得近一年不敢碰它。最后由于发声器坏了,只会模模糊糊地喊“树”。
机器女喊得越来越来劲,我跑去打开门,忘记脸上还顶着柠檬片,门前的小毯子上站着车载臣。
“是你。”我喃喃地问,“你来干什么?”
由于走了很远的路过来,他出了汗,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一般,从衣服里透着潮气,带着一点洗衣液残留的香气,很好闻,以前我常趴在他的脖子上嗅这种气味,他调侃我是发情的小动物。
门廊的灯坏了,院子里的灯从他身后打过来,由于逆光,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依稀分辨出五官,怀疑他眼睛的构造与猫相同,竟然能吸收弱小光芒似的发出璀璨的小光点,立体效果非常好。
“很想你,就走过来看你。”他认真地说。
虽然这句话令我非常感动,想起敖娜,提醒自己不能越界,便闪身让他进来,嘲讽地说:“是因为车送去保养了吧。”
“虽然它去保养了,可我没有打车,的确是走过来的。”他自己寻个地方坐下,说。
我没理他,径直去卫生间,对着镜子摘脸上的柠檬片,明显发现我的眼睛明亮,两颊粉粉的,情绪也好很多。暗骂自己犯贱,拧开水龙头洗脸,预感他会跟进卫生间,从后面偷袭我,于是洗完脸抬头的时候我猛地退一步,胳膊肘用力往后捅,然而扑了个空,他没过来。觉得自作多情了点,擦了脸回到客厅的时候,那傻子还在原地乖乖坐着,怀里搂着一个抱枕,怯生生地跟我说:“电视声音太吵,我给关上了,你不会生气吧?”
我掐着腰站着,他搂着枕头坐着,仰起脸看我的时候,玩具娃娃一般楚楚可怜,以前我们吵架的时候,他经常摆出一副可爱的样子求饶,而我是绝对会立刻原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