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生花少郎至(18)

“因为我也有血液病,而且我的凝血功能也不太好……”

“不会的。”白望异常果断地打断了他的妄想,并坚定地灌输上另一个妄想,“阿莱长得多难看啊,死了以后更难看,能和你比吗?你这个病,最多最多全身血液枯竭而亡,那也是一具异常苍白,异常美丽的尸体,穿上蕾丝衬衣,手中握一朵红玫瑰,放进棺材里不用化妆就可以上台演吸血鬼了,呵呵呵,最近吸血鬼可是很走红的……”

白望虽然在卖力搞笑,但电梯里却没有一个人笑出来。荷依十分敏感地看着安格,果然看见他脸色益发苍白,表情益发苦涩。不笑的安格就像一朵枯萎的玫瑰花,在金属色的电梯墙前印染了一抹灰黄黯淡。

“如果明天我就死掉究竟会留下什么?”

离开时安格说的那句话一直回荡在荷依的耳边,她睡觉时在想,起床时在想,上学时在想,放学时还在想。

其实安格提出要去太平间的时候,荷依从内心来说是跃跃欲试并全力支持的。一直幻想着死后的世界究竟怎样的她对那些冷冰冰的尸体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鲸鱼呼唤到了同类,蝌蚪找到了妈妈一样能感觉到类似的气场。可是太平间里发生的一切让她对死亡本身彻底改变了看法——无论多么悲惨的人生,还是活着好。

只要能活着,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带着这样纷乱的情绪荷依迎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她揉着额角困惑地抬起头来,才发现林稼阳拦在了身前。

放学的路上撞到同学本来很正常,可是相处四年了,怎么不知道他也住这边?

而稼阳脸上却没有露出熟悉的笑容来,他低下头,目光复杂而深刻,似乎正用一根探针在她脑子里搅动一般的专注。“我刚才叫了你好几声了,但你都没反应。”

“对不起,我正在想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他呼出的气体喷在头发上,带来异常不安的感觉。荷依提提书包退后两步,却又被他拉着书包带冷静地拉回来。

荷依的手心里顿时出了一堆汗,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我还你的笔记本,你看了吗?”

荷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恍悟。“哦,昨天赶作业赶到很晚,所以没有来得及翻。”

昨天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荷依几乎是踩着风火轮赶完了高二学生的日功课。但她不想让稼阳知道自己去看了安格,于是含糊其辞的一笔带过。

“你总是这样吗?”

“啊?”

“对别人表现出来的……总是毫不在意吗?”

“……”

“之前也一样,叫你去看打比赛你也不去,拜托你帮忙抄写的笔记也没抄,手机上没有我的号码,就算我在笔记本上写了东西也懒得去看……”

“同学四年了,彼此之间也应该有些感情是吧。你知道同学们都怎么说你吗?他们说你目下无尘,冷若冰霜。而我看来,你是一个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生活不能自理的怪人。可就算明明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也还是……”

“夏荷依,在你心中,有没有一个值得你留一点点心的东西?”

“你的心大概真的死掉了,所以才会完全看不见别人眼中的关切。”

稼阳的额发被什么东西打湿了,一缕一缕凝结在眼前。他再次深深地看了荷依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开去,背影看上去分外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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