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去年八月的第一个星期天,早上,我在床上多睡了一会儿,我养的金毛犬艾玛就在我耳朵边上打着呼噜。对我来说,这样放松一下的机会并不多。那个月,我为了争取一个海滨公寓楼的销售项目忙得不可开交。在克莱顿,这个有一百套房子的小区已经算是大项目了,最后竞争的人选落在我和另一个经纪人头上。我并不认识我的竞争对手,但开发商星期五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他们对我的推销方案很满意,几天后会通知我结果。我觉得马上就要做成一笔大生意了,甚至感觉都已经尝到了胜利香槟的滋味。实际上呢,我只在一次婚礼上喝过香槟,才喝了一口就换成了啤酒 穿着绸缎伴娘礼服的女孩子,拿着啤酒瓶大口痛饮,这形象一点儿也不淑女 但我相信,这笔交易的成功一定能让我变成一位成熟的职业女性。就好像是白水变成美酒,又或者说,是啤酒变成香槟。
下了一周的雨,那天终于天晴了,天气很热,我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套裙。裙子是浅黄色的,布料非常柔软,我很喜欢。穿上它,我的眼睛就被衬托成了榛色,而不是沉闷的棕色。我一般都不穿裙子,因为我只有一米五多一点高,穿上裙子就像个小矮人,不过,这个款式的裙子却显得我的腿修长。我甚至决定穿上高跟鞋。我才剪过头发,发尾刚刚好垂到下巴。我站在客厅的镜子前,最后一次检查头上的白头发 我去年才满三十二岁,但由于黑头发的缘故,一有白发就会特别明显。我吹了声口哨,和艾玛吻别(有人出门摸摸木头 ,我则摸摸我家小狗),然后就出门了。
我那天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去推销一幢房子。本来我想休息一天的,但房主非常着急出手。他们是一对德国夫妇,人很好,那位太太还为我烤巴伐利亚风味的巧克力蛋糕,所以,我不介意加几个钟头班,以让他们尽快达成所愿。
我男朋友卢克在他工作的意大利餐厅忙完后,会来吃晚饭。前天晚上他值夜班,我给他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说我想见他,迫不及待。本来我是打算给他寄一张电子卡片的,他很喜欢那些小东西,但网上备选的卡片都有点儿矫情 接吻的小兔子、接吻的小青蛙和接吻的小松鼠之类,所以,最后我还是写了一封简简单单的邮件。他知道我是那种行动大过言语的女生,不过,最近我的精力都放在争取销售项目的事上,既没有给这个可怜的家伙很多行动上的安慰,也没有什么言语上的亲密,他应该得到更好的待遇。有好几次,我不得不在最后一分钟取消约会,但他从来都没有抱怨过。
当我正把最后一块售屋广告牌塞进后车厢,并尽量不把衣服弄脏的时候,手机响了。我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期待是开发商打来的,赶紧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
“你在家吗?”是妈妈,唉,都不会先问候一声。
“我正要去推销房子呢。”
“那就是说,你现在还在干这个啦?瓦尔说她最近都没怎么见到你的广告牌。”
“你和小姨聊过了?”妈妈每隔两个月就会和这个妹妹大吵一架,然后就“再也不会同她讲话了”。
一开始,她约我去吃中午饭,好像完全忘了上周她才狠狠骂了我一顿,不过我也是有点儿错的,最后我还是答应去了。我们还在通电话,她就告诉我说:“你表姐塔玛拉刚刚卖完了一个海滨小区的项目。你小姨她明天就要飞到温哥华,和你表姐一起去罗伯逊大街买新衣服,你相信吗?说是名牌设计师的衣服呢。”小姨啊,你这招真是太厉害了。我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妈妈还转告了小姨的话:“塔玛拉干得不错啊,再说了,她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实际上,自从我这个表姐高中毕业搬到温哥华去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瓦尔小姨总是用电子邮件给我寄塔玛拉的照片,每张照片都在炫耀着她这个了不起的宝贝女儿。